第280章 华锦之下(第3/5页)

“你治得好吗?!”

李林甫迅速叱骂了一句,甚至不由自主地挥了一下手,之后维持着他的风度。

他坐在那,像是以为还在三年前,那时他动动手指就能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薛白。

“最后给你一个机会,是为本相做事,还是自寻死路?”

“告辞。”

薛白拉开门,走出了这间厅堂,做出了与三年前不同的选择。

方才虽然是表态,但他其实说了一些真心话。

但李林甫让他很失望,李林甫甚至都没意识到,目前不该再为巩固权势而联结安禄山,而是该为身后事做准备,该把权力下放给年轻人了。

就像这座右相府,那些陈腐的、破旧的,该被替换掉了。

三年,唯一不变的还是彼此间的关系——道不同,不相为谋。

***

“竖子。”

李林甫低声咒骂着,因发怒而有些头晕。

但他还不能休息,他还得入宫,向圣人禀报王焊谋反案的结果。

没能与薛白统一说辞,让情形变得有些棘手起来。当他疏理朝堂局势,忽然发现,陈希烈、杨国忠、王鉷、薛白……这些人曾经全是右相一系,但不知为何,统统渐行渐远,甚至走到了右相府的对立面。

隐隐地,有种孤立之感。

好在,右相的地位依旧稳固。

李林甫忽然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为了右相之位而损失了太多别的东西。

“入宫吧。”

很快,金吾静街,右相出行。

他抵达兴庆宫时,今日参与了平叛的所有官员也都候在宫内了,但圣人只见他一人,其余人皆只是如挨罚一般等着。

“宣,晋国公、尚书左仆射、中书令李林甫觐见!”

今日的兴庆宫显得比往常肃穆些,李林甫绕过花萼相辉楼,走向勤政务本楼,脚步也不似平时那般从容。

恰此时,夕阳完全落下,长安暮鼓响起,一盏盏灯火亮起,依次点亮了花萼楼、勤政楼,显出绚丽的景象,彰显出大唐的强盛。

人们抬头看着眼前的盛景,脑海中却不由浮起了王焊的一些话语。

“痿阙。”

……

陈希烈、杨国忠、萧隐之、李岫、柳泽、贾季邻、冯用之、郭千里、崔祐甫、薛白等人正站在花萼楼外等候着。

没有人知道圣人正在与右相说什么,他们当中还有很多人都没能仔细禀报事情的经过,相当于没有解释的机会。

功过只能由李林甫先行叙述,如何不紧张?

杨国忠本是站在前面的,却不时搓搓手,跺跺脚,几次挪步之后,退到了后面,一袭紫袍混到红袍里。

“当时右相都不在场,圣人怎能只听右相禀报?”

冯用之原是想回答的,侧目撇去,只见贾季邻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移了步,他当即心下一凛,噤声,撤步,离杨国忠远了一些。

杨国忠身材本就高,两旁一空,顿时显得扎眼起来。

他不由骂了一句“啖狗肠”,退到了与他一样高的薛白身边,以一袭紫袍与青袍并列。

“你说,右相会如何……”

“噤声。”

前方有礼仪官忽然喝叱了一句,态度并不客气。

煎熬地等了许久,前方有一个宦官走来,站到了这些官员们面前,目光来回打量着他们,好一会儿才开口。

“宣,太乐丞、长安县尉薛白觐见!”

“臣遵旨。”

薛白很清楚自己为何最先被召见,因为诚实。

他端正神色,随着那宦官走向勤政务本楼,路上小声道:“我才从偃师回来不久,对内官有些面生。”

“袁思艺,华州人,四个月前才被提拔为左监门卫将军,当时薛郎不在长安,未有荣幸相识。”

“原来如此。”

袁思艺不再说话,引着薛白到了殿外。

殿内气氛很僵,李林甫显然没有把圣人哄高兴起来。

“臣薛白,请圣人安康。”

御榻上的李隆基没有说话,反而是高力士开口道:“禀报吧。”

“臣以为,一连串的谋逆案,乃王鉷与安禄山勾结,长年准备着谋反,而王焊脑子里缺根筋,反而把他们的阴谋暴露了……”

薛白不知道李林甫方才是如何说的,总之他坚持着他的看法,侃侃而谈。

他不是无凭无据,而是有证据,有高氏兄弟在偃师的所作所为,有刘骆谷的人赃并获,因此有种句句属实的底气。

说的过程中,他偶尔偷偷瞥向李隆基,与以往每次觐见都不同,这位圣人的面容隐在烛光照不到的地方,显得神秘而可怕。

待到薛白说完,李隆基许久都不置可否,末了才淡淡道一句。

“你与右相一起审讯,调查此案。”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