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消失的奏章(第4/5页)

“也就是说,圣人没收到张虔陀的奏章?”

“至少这一封没收到。”

“之前的呢?”

“有。”

薛白问道:“什么内容?”

李泌本不欲说,此时却意识到事态有些严重,压低了声音,道:“天宝八载夏,张虔陀提议,把阁罗凤的一个庶弟送回南诏。”

“何意?”

“阁罗凤有个庶弟,名叫蒙归忠。这兄弟二人从小便不和睦,阁罗凤当了南诏王,蒙归忠便逃到长沙,张虔陀希望把他接回南诏。”

“蒙归忠?”

“是,圣人赐的名字,阁罗凤叫蒙归义。”

薛白道:“那在张虔陀看来,阁罗凤有反意了?”

“未必。”李泌道,“大唐为牵制吐蕃,助蒙舍诏一统六诏,而南诏强大之后,朝廷对它的态度自然要有所转变,扶持之余,也该有所提防。张虔陀如此提议,该是出于此等考虑。”

薛白道:“我觉得我们猜对了,吐蕃与南诏,只怕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联合了。”

李泌抿着嘴不答,许久才道:“还没到那一步。”

“找出张虔陀的奏章看看?”

“奏章到了进奏院,圣人却没看到,会在何处呢?”

李泌思忖着,转过身,看向门外。

只见刁丙匆匆赶了回来,一边跑一边道:“金吾卫来了!”

下一刻,披甲的金吾卫锐士大步而来,喝道:“何人胆敢犯夜?!”

他们手持火把,光亮映在李泌的眼睛里,之后,那双眼睛里浮起深深的忧虑。

李泌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知道如薛白所言,他们猜对了。

在万里之外,吐蕃必定已经与南诏联合了,阻止不了了,无非是朝廷早一些知道、晚一些知道的区别而已。

***

次日,李林甫才起身,便听说了一个消息。

“右相,昨夜,薛白、李泌犯了宵禁,在剑南进奏院,被金吾卫拿下了。”

“还不肯认错。”李林甫叱道,“弹劾不成,薛白这是做甚?做个局陷害李延业?!”

“是,右相明鉴。”

“人呢?”

“没敢怠慢他们,羁留了一夜,南衙现在也不知如何处置,来问右相。”

“放了李泌,把薛白带来见本相。”

“喏。”

吩咐过后,李林甫想到,上一次见薛白,还是那竖子以手持碎瓷意欲伤他,双方从此势不两立。

说来,薛白越来越不讨喜了,全无最初时的乖巧,这一次,只怕也未必能降服。

如此一想,他不由感到十分无趣,有些后悔把人召过来添堵。

然而,薛白这次来,态度竟有好些。

“右相春安,我正有一件事要报于右相。”

“是吗?”

薛白开门见山,道:“据我所知,只怕南诏已倒戈于吐蕃。”

李林甫听罢,神情毫无波澜,道:“你与颜真卿师徒情意深重啊,为了替他挽回名声,不惜做到如此地步。”

“右相可曾看到张虔陀的奏章……”

“但本相记得,当初你被太子坑杀,是本相给了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李林甫语态铿锵,目光冷冽,“你求本相放了杜家,你求本相为你安排身世,你求本相嫁女于你。到头来,你为颜真卿卖命奔走,而屡屡悖逆于本相?!”

薛白不知道李林甫为何刚过完年就发疯,还真想了想,大概是因为眼看着他自己一年比一年老,李家后继无人又结仇满天下吧?

“南诏若叛了,右相的威望可就跌到底了。”

“本相比你清楚。”

“这般说吧。”薛白沉吟道:“吐蕃将有内讧或许是真,但他们有了私下见李延业的机会,只要顺带着使些小动作,对大唐都是莫大的损失,而这一切,就发生在右相眼皮子底下。”

“亏你想得出来。”

“到时南诏一叛,世人只会说右相老眼昏花……”

“无知竖子。”李林甫道:“你连南诏是如何一统诸部都不知,也敢信口雌黄?我大唐如此强盛,弹丸之地的南蛮如何能叛?可知何谓‘昭昭有唐,天俾万国’?”

薛白不厌其烦,再次问道:“右相可曾看到张虔陀的奏章?”

李林甫嗤笑一声,道:“本相再告诉你,张虔陀对南诏之敲打,皆出自本相之决议。”

“敲打?”

“大唐扶持南诏,目的在于牵制吐蕃,故而南诏一统洱海之初,本相早命云南太守筑城收质,缮甲练兵,于南诏险要之地筑城立寨,以驱南诏为大唐所用。如此布置,你告诉本相,它如何叛唐?!”

“那我只问右相三个月间收到了张虔陀几封回奏?连这等小事都被手下营营苟苟之辈瞒着,何谈掌控万里之外?!”

李林甫叱道:“够了,你还没资格与本相议论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