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2/3页)
窦大娘看着女儿几乎带了愤怨的眼睛,默默叹了口气。
连未未都不断地在提出这些疑问,小陆心中怕是更会一直一直不停地这样问自己,将伤口折磨得永远无法愈合。
“没人想要这个结果……”
窦大娘望着女儿,循循地继续同她讲着。
天气逐渐闷热了起来,粘稠得不透气一般,蒸得车厢内花的香气更浓了。
而李群青的府中,贾明已经等了许久了。
仆役劝他到屋里歇息等候,他却偏要站在府门的近处,说是要李国老一进门就能看到他才好。
果真,当见到了李群青一行露面时,贾明立马抖擞精神,抹了一把脸上被日头蒸出来的大汗,满脸喜滋滋叉起手,撅起屁股就恭维地朝国老跑去行礼!
“贺喜李国老……”
他敞着嘹亮的嗓子,刚乐呵到一半,却在见到陆小郎君的神色时息了声。
他看了看少年怀中的小娘子,像是也察觉到了不对:“阿柿怎么了这是……”
说着,他便有意想要上前探看,却被李群青身边的兵卫拦下。
随后,随着李群青在他面前的几句低语,贾明呆在了原地。那对总是算计打转着的绿豆眼僵了起来,半晌没能再动。
直到周围的人都散了,没人再留意他,他才迈出了脚步,一如往常如同耗子老鼠那般低着头、搓着腰,不起眼地溜开了。
——
驴车跑得比马车慢了许多。
迟后回府的窦大娘照料好睡着的女儿,接着便起身去了李群青的书房。
她到时,正见到李群青在对着手中的物件端详。
“这是什么?”她问。
“有一名打铁匠找来,说是之前阿柿花钱在他那里做了货。”
李群青将东西托向妻子。
窦大娘接过。
是一枚银钩。
李群青继续道:“她要打铁匠在这银钩的内壁刻字。那匠人见银钩不是凡品,不敢轻易下刀,多练了数次才下手,因此耽搁了两日,方才送到。”
听了这话,窦大娘便细细看向了银钩的内壁。很快就在上面看到了由阴阳文刻着的“长毋相忘”。
长毋相忘。长毋相忘。
情长意久,永不相忘。
这枚此时才送过来的银钩,这银钩上引自汉都王与淳于定情的四个字,简直就是这世间最恶毒的话,不逼得人伤到摧心剖肝,不肯罢休。
窦大娘摩挲了片刻,看向丈夫:“我给小陆送去吧?”
她问:“他此时在哪?”
“县中的殓房。他将阿柿带去后,便一直守着。”
窦大娘惊诧:“这是何必?为何不早早地为阿柿殓容、让她入土为安?”
“是小陆的意思。他说,她既然选了死,大抵还是想要护住她的父母弟弟,如果我们掩住了她的死讯,让她背后的人联系不到她、以为她有了叛心,反倒辜负了她的死。不如一刻也不要耽误,一点风险也不要冒,第一时就将她的死讯传出,也算是他能阿柿做的最后一件事。”
窦大娘明白了。
她轻叹了叹,不再作声。
那殓房原是县里一座荒庙,没有家人来认的尸体都会放到那里,前后门户大开,时不时便会有过往赶路的人经过。若是将阿柿背后的人及时留心,自然会知道阿柿已经死了。
可他既想让人清楚阿柿的死,自己却又守在那儿不肯走。
何其矛盾。
矛盾得让人怜惜鼻酸。
窦大娘握住银钩:“我还是……”
“国老……”
就在这时,李群青的亲信到了门外。
“府外来了州府的差役,称有公事要办。”
——
殓房内,陆云门守在阿柿的身边。
屋外杂草遍地,虫唤鸟鸣不绝,可小郎君却仿佛什么也听不到,只觉得世间安静到空旷又孤寂。
他抬起头,眼前是一片泥塑的神佛。
他知道阿柿不信这些,不然就不会装神弄鬼、满口誓言诓骗。
而他,本也不信的。
但在静静看了那些眉目慈悲、普度世人的神佛后片刻,他还是前去擦净了香案,点了香。
上香前,少年想了想,却想不出有什么所求。
他活到现在,除了阿柿,从来就没有过想要什么。但现在她也不在了,他再一次没有了“想要”。
明明应是无欲又无求,可他还是一根又一根地,固执地不肯让佛前的香火燃尽。
不久后,又一根香烛灭了。
阿柿的身体早已不再发热,指尖冰冷得连他的掌心也捂不暖。
“小陆。”
在门外看了许久的窦大娘还是开了口。
她将少年唤到身边,又令仆役将她从府里带来的冰放到了阿柿的身旁。
“有冰护着,她的身体便能再安稳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