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2/3页)

骂毕,他又一脸悲痛万分,捶胸顿足向小郡主谢罪,恨自己治下不严,求郡主开恩。

小郡主自然宽厚极了。

在将那名犯错的小吏拖下去后,她便在那棍下小吏的凄厉声中笑着安抚了屋中官吏,承诺大家只要不重蹈覆辙、她便当今日无事发生,随后还提前赐了重阳糕与大家共食,君臣一屋,其乐融融。

等官吏们软着腿顿首退去后,她绕开满是血腥味的路,回去将要给贾内监卸掉假容的药水调完,再合一合眼,鸡便打鸣了。

可等扶光郡主出现在王宅前时,她的眼中却看不出半点困意。

小娘子身着素色芳荪绣襦,清秀得仿佛江南溪水岸边的遗世芳草,面上也只在眼边晕了片极浅的退红,在额间画了朵小小兰花,清新淡雅,眉目如画。

即便王延维来得迟了,让她等了片刻,她也始终悠然自适,令人如沐春风。

不久后,王延维赶来。

他是真的病过,容长脸瘦得洼了进去,原本合身的直缀袍子在身上空荡荡地晃。

愣愣听着小郡主言笑晏晏说了来意,他先是不可置信,愕然至极,接着便是近乎发癫的狂喜!

几乎是一个瞬间,他的泪便随着他的笑淌了下来,直到身边老奴催促,这个画痴子才想起跪地稽首,叩谢圣人。

等阿柿同他说完圣人的其余赏赐后,他的泪都未止住,捧着手,边喜极而泣,边对着小郡主道:“昨日云门同我讲,李国老说,圣人一言九鼎,既说是只借去宫中临摹赏阅,便定会归还。当时我还只当他是在劝慰我,未曾相信,竟真是我小人之心。圣恩浩荡!圣恩浩荡!”

云门?

阿柿心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刚要扭头,一声白鹞啼鸣便响彻在她的头顶半空!

但紧随着鹞啼的,便是远处连连的几声呼哨!

那下令的呼哨一声比一声短促,逼得已经快要扑向阿柿的白鹞急急收爪,不情不愿飞越过檐、折返出去,留下了一长串不甘心的尖锐鸟鸣。

“那是燕郡王世子所养的鹞鸟,虽看着凶,却很通人性,不会随意伤人。”

鸟鸣远去后,王延维向阿柿解释。

“郡主来之前,世子刚牵马从府中侧门出去。若是郡主早得来些,许是还能碰个面。”

王延维此人醉心画道,不食人间烟火,对人情世故知之甚少,说出的话也不怎么像样。

但阿柿不会同他计较这些。

她向着贾内监使了个眼色,随后便笑着叫王延维清点画卷:“王郎君收妥当,我才好回去向圣人覆命。”

箱子被一个个小心地抬进院内,在她的身后,已变回一张寻常脸的贾内监悄声退去,带人盯住白鹞。

不久后,郡主启程。

她坐进马车时,极远的街尾,数日不见的少年骑于马上,身披紫绮裘,金饰玉簪束发。白鹞停立在他的右臂鹰鞲上,双翅却拍动不止,朝着马车激烈鸣叫,似是要引着主人向马车看去。

少年因此转头,可下一刻,马车门前帷帘垂下,珠翠叮响,小郎君看到的便只是一片绣满了对雉、斗羊与翔凰的瑞锦宫绫。

须臾,郡主车驾即将驶过街角。陆云门以手压住了又欲腾飞冲出的白鹞的后颈、将它锢在怀中,随后勒缰下马,立于路旁,垂首回避。

他恭谨守礼,因此没有看到,就在车驾即将拐走的那个瞬间,马车的窗边帷帘被一只玉手掀开,额上画兰花的小贵人向他望着,细细地用眼神在他令她称意的侧颜上勾画了一遍。

“我记得,每年九九重阳,陆七总是会回范阳卢家,拜外祖,住上一阵子。”

放下帷帘,小郡主倚回了马车的靠几,若有所思。

酡颜恭顺答“是”。

“而我,被范阳卢家欺负了。”

说着,阿柿鼓颊颦眉,宛如个委屈极了的娇俏小娘子。

“他们居然向崔郎君的母亲说我的坏话。不仅把我七岁时那一点点的小过错说得无比大,还说娶了我,便如娶了官府进家,此后家里怕是官司连连、不得安宁。”

她扬起脸。

“我分明贤良极了,皇祖母觉得崔郎君几位兄长的妻子出身低微、不配与我成一家、要让他们休妻另娶时,是我极力去求了皇祖母不要的。”

她如此咬定此事,并不是因为刘明茶的话。

那日,在送走了几位表亲后,她去见了长公主身边的女官,听到了更为详细的内情。

坏了她事情的,就是曾差点同她定了亲事的卢三郎的母亲。

那位卢家长房的当家主母认定她性情乖张、心思歹毒又藏得极深,实在不是良配:“若扶光郡主许的是其他人家,我自会将她当年凿冰害人的事永远烂在肚中。可她想要嫁进五姓七家,却是万万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