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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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真坏。
这是已经换了副模样的小郡主在看到少年红了眼圈时最先想到的一句话。
不过,他要哭的样子,可真好看呀。
她有想过,他也许没办法立刻将她认出来。
毕竟金川县里带着北蛮血统的阿柿,跟出身江南水乡、娇弱软侬的小官家女儿,实在差别太大。
但如果他不能立马认出,那她可就要在说出自己的名字后再跑掉一回,不能这么容易就待到他的身边去!
但他竟然一下就认出来了。
最开始,直直看着她时,小郎君应该是生了好一会儿她的气。
她还是头一回见陆小郎君生气呢。
他生气的样子也好看,精致的下颚紧紧绷着,像只腾空凌云时的鹤,寒冽清冷,更显得孤洁寡合。
那双总是浪静风恬的眼睛里咄咄闪动着逼人的寒芒,简直就像是两颗剔透的上好玉晶石,漂亮得她都很想摸一摸。
不过,她只用稍微装成害怕地惊一下马,他就立刻又顾不上生气了。就算知道她是故意撞到马上,也说不出责备她的话。
舍不得她走,却也舍不得对她强留。
明明是在被她欺负,连眼角都晕开了红,却还是恪守着他的礼则与品节,不对她发出高一点点的声音。
好可怜。
好漂亮。
就算已经知道被她骗了,就算她对他那么坏,他还是用着那样干净的一颗心在对她。
让她更想欺负他了。
小郡主眨了下发痛的眼睛,呼出的气越发滚烫。
从回到东都,她就寒意侵体,总是害冷,一直在喝温补汤药。这些天,又是接连不断地路上奔波,又是在封邑中几乎通宵地赶查公务,还算计谋划了不知多少事,全靠一口气撑着。
这会儿,见到陆云门,她忽然就觉得暂时可以不用再继续撑着了。
她看了看自她靠近后就跳开老远、直到现在也不愿向她凑近一点的白鹞,按了按怀中能使鸟禽生厌的香料袋子,松下了绷在脑中的那根弦,向着面前人道:“谢小郎君,谢于管家,萍水相逢……”
正说着话,小娘子的身子忽地就如风吹柳絮般晃着倾倒。
少年习惯极了地将她扶住,却在碰到她明显发着烫的手臂时陡然一怔。
“你病着?”
他向她走近,几乎贴着站在她的面前、为她挡住凉风。
一被小郎君暖和地护住,高烧骤起的小娘子,眼睛便有些睁不开了。
她动了动因发热而格外殷红的嘴唇,糊涂了似的反而问他:“我病着?”
“你烧得很厉害,得去寻医工来。”
少年垂下眼睛,碰了碰她炽热的颈间,随后便将身上华贵的紫裘脱下,小心地盖住她单薄的肩胛。
“于伯。”
“哎。”
于管家已经都听到了。
原来,小娘子看着气血不足、虚虚弱弱随时都要晕倒,并不完全是因为逃跑时的气喘与惊惶,而是正病着!
他连忙指向几步外的一处:“那便有家挂了行医牌的药房,信誉极佳。”
“我不能……”
已经虚软到只能靠在少年胸前的小娘子却在此时突然喃喃。
她用最后一分力,将手指勾住了小郎君的蹀躞带子:“不能让我的脸……被……看到……”
看着她的手指,少年平静承诺了一声“好”,随后,他抱着她上了马背,重新用紫裘将她连面容一起牢牢裹住,轻轻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于伯,我带她先回王宅。麻烦您将医工请到宅中,为她诊治。”
领了命,于管家对这事格外重视,亲自拿著名帖,去药铺请了位曾在太医署待过多年、如今年迈才回了故里的老医工。
那医工是为宫中贵人诊过脉的,谨慎又懂规矩,见小娘子所躺榻上的帷帘一直垂着,便只关注脉象,没向小娘子再看过一眼。
而自从将她带回王宅后,陆云门便寸步也未离,只在听医工说她病情时走到了屋子外,面却仍是朝着屋门,没有一刻不在望向着她。
从午到晚,又从晚到早上,他都在不假他手地为她换着敷在额上的帕子。
他不敢睡。
不敢合眼。
即便她说自己姓钱,有了一个全新的身份,就好像要重新留在他的身边一样,可他还是害怕。
他怕他一闭上眼睛,她就不见了。
——
“好苦。”
快到晌午时,额头总算不再那么滚烫的阿柿终于醒了过来。在从小郎君手中接过几块容易消化的蒸糕吃了后,她就喝了一口于管家端给她的、晾得温度刚好可以入口的汤药。
听到她这声软乎乎的“好苦”,于管家只当她是小娘子使性儿,便在看了眼没开口的世子后,把她当成了自家孙女般笑着哄道:“良药苦口利于病,按时把这汤药喝了,九娘子的病才会去根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