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第3/4页)

虽然不情愿,但她一向分得清轻重。

可陆品月的嘴还没张,小郡主的下一句话已经说了出来:“我骗了阿姊,是我不对。”

没曾想反而是自己被赔了不是,陆品月一时吞声。

“话说回来,幸好阿姊当时应了赌!”

语气才刚因道歉低下去一句,小贵人的声音就又开心了起来。

她将拨子簪拿在手中,轻轻地晃。

烛光从镂空的簪面透落到几上,影子中的攀树小儿竟如活了一般,连被他抓在手中的柳枝都仿佛正在摇曳。

“托品月阿姊那只金镯的福,我们才能破了孙家郎君的毒计,救了柳善娘子一命。这样说来,阿姊应赌其实是做了件好大的功德事,许是老天不忍柳善娘子继续被奸人所害,所以才有了如此安排!”

说完,小郡主晃着簪子的手忽然停了。

“我刚刚下在平五七,这会儿轮到阿姊下了。”

陆品月哪里还有下棋的心思。

她本就因先帝赐的那幅画六神不安,又被小郡主前言不搭后语的一串话扰得千头万绪。

可对面,陆扶光已经将眼睛闭上,静静地在等她的下一步棋了。

不能急。

急则无章,反生错处。

陆品月静了静心,想要先专注地将这盘她马上就要赢了的棋局结束。

可当她神情平定向铜镜望去,却发现镜中棋局有异。

异因正是陆扶光刚才的那手“平五七”。

为什么是“平五七”?

陆品月想不通。

两人此前几手分明一直缠在左上,如今白子却突然从下方小飞。

在陆品月看来,这手棋百无一用,只可能是胡乱下出来的。可它却刁钻地将她之前想好的、后面要下的五六步棋的全打乱了。

“戌儿百日宴前,世子并不在他长安的小院中。”

小郡主突然又说话了。

陆品月猛地抬眼,怕被发现她的窥镜,却见小郡主说着话时、双眼仍旧合着,只额间颊侧所描的鲜红艳得扎眼。

“当时,长安城豌豆疮猖獗,世子也在他时常代课的那间书院中染上了此症。不愿波及从未得过这病的于伯和邻里,他便跟书院里几个家中人口许多的小儿一起去了城外的医庐养病。等他回家看到品月阿姊的那封信时,确已过去了一段时日。”

小郡主闭目说着。

“那时世子大病刚愈,人虚弱得很,腕力尚不足握笔,却还是回了口信,承诺百子图会在戌儿百日宴的当日送到阿姊手中。

但之后,见阿姊仍催得急,他不愿刚生下戌儿不久的阿姊总为此事劳心劳神,于是不顾于伯劝阻、不分早晚地作画,总算是提早了几日将画画完了。

可如此力疾从事,他的身体根本撑不住,刚将百子图送出去,他便又病倒了,缠绵病榻许久,直到过了冬才好……”

小郡主的语气没遮掩,因此陆品月这会儿听得分明。

说来说去,仍是小娘子的那些心思。

因为她没能记住那百子图里两个小儿的模样,小贵人便觉得她心仪的小郎君没有被重视,所以在这里长篇累牍地为他抱不平。

“我那段日子……的确做得不好。”

忽如芙蕖褪色,陆品月垂首轻叹,一副自责又难过的病西施模样。

“生戌儿时……”

她抬头看了眼陆扶光,眼神中闪过犹豫,但片刻的欲言又止后,她还是继续出了声,“本不好说与还不曾婚嫁的小娘子……可是……我……”

只一个“我”字,她的声音中便隐隐地有了哽咽。

陆品月的皮肤本就比寻常人白且透,泪意稍涌起,眼下就是重重的一片红,她又生得纤细单薄,此时样子,看着极易叫人起怜。

“……阿娘生我弟弟时,我已经能将事情记得很牢了。我站在屋外,听着里面阿娘的叫痛,看着血水一盆一盆地端出,我比谁都清楚,世人为会说娘子生子如踏鬼门关。”

“生戌儿前,我其实怕得厉害,但我对谁也不敢说、对谁也不能说,只能拚命地听着府里那些照料我的老人的话,将产子有益的事全做了,可到了那一天,却还是止不住血。

好容易吊住了命把戌儿生下来,恶露不净、又起高热、双乳疼得几乎要昏过去,再浓的燃香也盖不住屋中药汤的酸苦……”

她细细地将生子时的要命骇人说出,小郡主面上对她的责怪果然很快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对她的感同身受,是随着她曾经的惊而惊、为她曾经的痛而痛。

直到这时,她才说起:“还未熬过这些,一日,太孙的一位门人突然找了过来,说有件事、要求我为太孙去办。”

接着,她将太孙与丁画匠百子图的前因事告诉了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