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做媒
余庆宫里甄太妃手指微抖,连声确认:“众目睽睽,那玉磬果真自己碎了?”
她心腹大宫女低眉顺眼,回道:“是。”
甄太妃惨笑一声,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呐,“贤德妃恐怕是疑到我身上了罢。”
虽是问句,却无端笃定。
宫女那张寡淡的脸上也露出愁容,扶着甄太妃低声道:“不若传消息告诉大爷,请大爷跟贾家转圜一二?”
甄太妃摇摇头,依旧美艳的脸庞上层层脂粉遮不住暮气:“老太太没了,天换了,咱们家那点子情分面子也不知能撑多久,不必浪费到这上头。”
宫女窥着她的脸色,小心问:“那玉磬,是用咱们家的法子炮制的?”
甄太妃不知想到什么,竟露出狠厉之色,连声道:“好好好,真是好一个惠皇后,死了这么多年了,这宫里还有这位的死忠崇戴之人。真叫我想不到啊,倒叫这些人钻了空子!”
那宫女睁大眼睛,愣道:“您是说先惠后把那秘法告诉了人,如今那人用秘法报复咱们?”
甄太妃反手一掌,打的那宫女一个趔趄,怒道:“报复?手下败将!她早就死成了一抔黄土,我依旧是珍冠华服,就连我这张脸都还美貌依旧!她有什么资格报复我?”
说着,坐在宝石镶嵌半人高的铜镜前抚平鬓角,又摸上妆容精致的脸颊,半晌,那手忽然微微颤抖,怒不可遏的把妆台上的明珠宝簪扫了一地。“一面玻璃镜很难得吗?内务府怎么还没给本宫送来!”
宫女跪在她身后,垂泪不已。内务府向来看人下菜碟儿,自从惠后崩逝后,甄妃恩宠一日不如一日,位份更是再没能重新升作贵妃,只因奉圣夫人仍在,内务府不功不过不会克扣罢了,可等去年老太太也仙逝了,内务府便懈怠轻慢起来。甄太妃性子娇纵,她的寝宫不知道被砸过多少次,那玻璃镜更是不知换过几面了,可自打前次又砸了镜子,内务府竟抬过来一面笨重的铜镜,说是玻璃镜难得,叫先用着这铜镜。这嵌珠镶宝的铜镜在几十年前亦是某位宫室的爱物,但这叫用惯了纤毫毕现的玻璃镜的甄太妃如何能忍。
“娘娘,您暂且忍一忍,等大爷来京述职,亲手把老夫人的遗物呈给太上皇,老圣人必定想念旧情……”
这宫女还未说完,甄妃便讽笑一声:“那遗物是一面磬,是那面玉人龙纹磬,君恩如覆水,难收……”说着,眼角泪水就淌下来。
“尤其是贤德妃进献给皇后的玉磬碎了,就如当日我送给惠后的磬一样,老圣人他知道内情,焉能不疑我?”
宫女闻言,跪不住跌坐在地上。惊惶地环视这富丽堂皇却寥落寂寞的宫室,宫室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编磬、玉磬、圆磬、扁磬等等,往日能发出绵长悦耳之声的磬器此刻却无端让人觉着阴冷。
甄太妃小字清磬,最善击磬打乐,因上皇颇喜佛乐,甄磬以此圣宠。老圣人当日盛赞她,说菩萨讲经时有散花天女,甄氏女可做他身侧击磬天女。更由此爬上贵妃之位,甄磬是喜爱收集摆设各种磬器,最得宠的那几年除了她所在的宫殿,整个皇庭大内其余地方都不允许置磬。
可自从惠后外甥女死在贵妃宫门前,惠后疯了一样针对甄贵妃,不仅位份降了,更是威胁到江南甄家。甄妃便经过老圣人之手送给惠后一座玉磬,以作求和赔罪之礼,惠后顾忌着圣人之面,只得陈设在寝殿高几之上。谁知那玉磬是用药浸泡过的,待药性散了,玉也便碎了。
这药并非什么害人性命的毒药,但能使人夜不安枕,噩梦缠身,甄妃想出口气,再则玉石的东西易碎,料想旁人也看不出来。谁知老圣人却是见过的,盖因这是当日甄家太夫人为他乳母时,为护持他,曾经下手用药炮制过一枚玉环惩治过一位欺压他的庶母妃。更料不到的是惠后身体底子早已破败,根本经不住这噩梦难眠,没多久就崩逝了。叫老圣人心中埋下了一根粗刺,甄妃再不复盛宠。那秘法惠后死前已知,只没料到她告诉了人。
此回贤德妃贾氏得到的这尊翠太平有象磬着实珍奇,声音极悠远悦耳,贾元春得甄家和甄太妃之力入宫,见甄太妃爱不释手便主动献给她。甄太妃赏玩两日,思及甄家情势不好过,太上皇年老力衰,便有心与当今一派和缓关系,就把这玉磬送还给贤德妃,对外也只说见猎心喜,借来赏鉴两日罢了。况且太平有象是“天下太平,五谷丰登”的意思,最得做皇帝的喜欢,也只有正宫娘娘才有这底气,才配得上摆设。
甄太妃便策动贤德妃进献给了皇后。籍此循序渐进的向皇后示好,皇后家族从当今默默无闻时便追随麾下,甄太妃希望能通过后族缓和当今的态度,叫甄家能够再送女入宫长伴君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