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4)

段青恩回来的时候, 便被苗氏身边的人引到了她院子里,一进屋, 便看见他那个好继母正白着脸靠在榻上, 伸手接过丫鬟递过来药碗。

“母亲!”

身上衣衫因为之前在赈济灾民而有些凌乱的少年郎大踏步的到了榻前, 那张年轻俊俏的脸蛋上满是喜色:“母亲醒了,身上可还有哪里不适?大夫可帮您看过没?”

苗氏刚喘过气来就见到继子这张可恨的脸,一口气没咽下去又急急咳嗽起来。

这次可不是往常那样的装病, 而是她实打实的被气病, 咳嗽声也就不脆弱小声又可怜,而是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的惊天动地。

“咳咳咳咳咳――”

“母亲, 母亲您还好吗?快,再去请大夫来!!”儿子瞧见母亲生病了,自然是急切的,段青恩此刻就满脸焦急,一边扶住了咳嗽的苗氏, 一边问在她身边伺|候的丫头。

“大夫呢?之前我出去的时候不是叫了大夫来吗?”

“太太方才已经好许多了, 大夫又开了药, 奴婢这才送走大夫。”丫头哪里敢跟主子呛声,连忙跪下,“大哥儿莫急,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快去快去!!”

段青恩将人催着走了, 又一边扶着苗氏躺下, 一边对着身边人道:“竹子,你去拿着对牌再去铺子里支银子, 母亲病情不愈,看来还是我们求的福报还不够,救下的灾民还不够多。”

“咳咳咳咳……别,别去!”原本连呼吸都费劲的苗氏一听到这句话,心痛的一把抓住了段青恩的袖子,艰难在脸上露出了个慈母笑来:“母亲……没事的,现下,咳咳咳……现下已然好的差不多了。”

“母亲说什么呢,您都咳成这般模样了,儿子为人子,怎么能就这么放任母亲病着。”

“我……咳咳咳咳……我无碍的,只是老毛病,将养一下便也好了。”

苗氏断断续续说完了,见段青恩脸上神情似是不想听自己的,连忙努力平复着呼吸,岔开话题:“恩哥儿,你怎么突然想起要救济灾民了,可是有谁跟你说了什么?”

之前她在榻上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段青恩在苗氏手中长大,对这个继子,她自认是牢牢地将人捏在了自己掌心中,按理说掀不起太大的风浪才是。

他突然要用她陪嫁铺子里的钱救济灾民,总不至于是无的放矢,思来想去,苗氏锁定了贺国公府的贺老太太。

都说人老成精,这老太太之前在国公府便将了她一军,怕是趁着她不在,对段青恩说了些什么,这才让这个一向顺着她意行事的继子做下这等事。

段青恩的回答却并不像是苗氏想的那样,十五岁的少年坐在榻上,一脸迷茫:“无人对儿子说什么啊,只是儿子见那些灾民可怜,又见其他大人府上有人在施舍米粮,那些灾民前去领粥喝时,一直在说要一辈子念着这份恩情,还说佛祖一定会庇护那位大人平安安康,儿子这便想到母亲了。”

说着,他还邀功一般的冲着苗氏一笑:“母亲身子弱,又有个心绞痛的毛病,偏偏每次大夫来都查不出什么,儿子瞧着心里也跟着难受,这才想到这个法子,母亲您又信佛,咱们啊,多攒些福报,日后您的身子定然会慢慢康健起来的。”

苗氏苍白着脸色,勉强也挤出一个笑来,“还是恩哥儿想着母亲,总算是我没白疼你一场。”

她内心快要爆了。

病是装的,信佛是因为这样能让人觉得她心地良善,方便她塑造好名声,偏偏就是这些瞎编出来,子虚乌有的事,竟让这小崽子当了真,害的她损失了那么多银子。

若是散的是段府自家银两也就罢了,到底没到自己腰包里不心疼,可偏偏段父一向不让儿子多花钱,苗氏不敢违背丈夫的意思,又不想让段青恩这么被管制着学好,这才将自己的对牌给了他。

本来想着他不过是个少年郎,就算满京城新鲜玩意都玩一遍也废不了多少钱,结果谁能想到,他竟然拿着钱去救济灾民!

散了一堆钱出去也就算了,他这做的是好事,打的名头也是为了她,苗氏就算再怎么想要给段青恩扣上一个私自拿了府中银钱的最民,她也没理。

最可气的是,她明明被这个小畜生这神来一笔弄的损失了许多银两,还要撑着笑夸他干得好。

世上还有比此事更加恶心的吗?

苗氏实在是被恶心的不轻,撑着身子勉强夸了两句段青恩就夸不下去了,脸上努力维持着慈母笑意,对着段青恩道:“你今日也乏了,别在这陪着我了,免得再过了病气,还是回院子里去好好歇一歇。”

在段青恩歇息下之前,她就是再怎么困,也不敢躺下合眼了,万一这小畜生趁着她睡熟了又跑出去散财怎么办,她又不能把对牌收回来,只能这么死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