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鱼水(第3/6页)

罗敷道:“那先帝还挺信任他的。涉了案还能做州牧,别人不说么?”州牧是为圣上耳目,掌监察大权,从没听说过这样还能左迁到从三品的。二十多岁的少师,古来可能就只有这一人而已。

“他有兼官么?”

方继道:“兼、加、赠无一契合,专心辅佐东朝。”

罗敷数了数,冷汗滑下:“那……那今年岂不是年过不惑?”

方继算了算,“老夫来京城的时候是二十年前了,那时卞公刚得先帝青眼,今年应是三十又八。”

他见罗敷面色古怪,道:“有何不妥?”

罗敷道:“卞公在南安一直深居简出么?还有,难不成三互法废止了?”

方继道:“国朝法令自有通融之处。据说卞公家中只有一个老夫人,在洛阳举目无亲,归根结底是个例外的孤臣。便是在南安,这些年见过他的人也少,几乎是隐姓埋名了。先帝决定让他离京,便是网开一面,想要升官的就不会踏进他家门槛……并且关于他从前的事迹,先帝也下诏不许再提。我朝与北朝不同,向来宽待文臣,卞公一事并非首例,那些大人们一旦离京,此生就十有八.九回不来了。”

罗敷心道,他那个举止哪里是孤臣!哪里像是个宦海失意历经沧桑的被贬官!这位州牧看样子是东山再起了,有权分抚直隶,大事小事事无巨细。先帝处理他的手段奇怪的紧,分明是在等这一天吧。

“卞公好像知道王敬是我们这里的。”她一边思索一边小声道。

方继道:“这不是我们揣测的。大人考满回京,时过境迁,洛阳已非当年模样,如今的州牧之位不再是当年的州牧之位。他同砚倒是多,说能上话的却没有一个,刚回京城消息就灵通到能知道这件极小的事,也许……牵扯到某个大事吧。”

罗敷听他揣测的意犹未尽,刚想接话茬,又止住了。

“当年卞公去国,百官皆称陛下圣明。年岁一久,他做太子老师的事也被世人抛至脑后了。可去岁今上有意重用这位大人,不仅平反了,还给了他巡视直隶之权,想来青云再上已非难事。他定是通过某些人事得知我们药局的现况,早有准备。至于他准备做什么,老夫认为,他没有为难你这个夫人,便是暗示不会为难我们药局。而药局的那位真正掌印的大使,怎么也算是陛下太医院里的人。”

罗敷转念一想,自己有时候确实思虑太过了。

方继咳嗽两下,疲惫道:“秦夫人,明日端阳候府送合同来,他们未经大使,就由你的条记代劳吧。记得修书给大使,估计方氏已打点好一切,可是你也要做全了。”

万富是酉正回来的。他说路上花了好些功夫,到的时候官府已散衙,但态度良好,值班的人答应明日着人来查看顺便销户。罗敷很遗憾地表示漏了一个人,因为死者的相公也陪着她去了。

“我们还得自个儿花钱简单办一办丧事,药局整饬在即,出了事,你们都认为不是个好兆头吧。”

万富一进门就听她说了下午惊心动魄的经过,这时抿了唇道:

“实际上……”

罗敷的目光针尖一般扎过来:“你不要再刺激我了。”

“实际上我离开衙门的时候,有个人领着王敬的女儿在衙门前的云吞摊子用饭,我当时以为认错了人,但那小女郎眼睛甚毒,把我给认出来了。那位公子三十不到的样子,面貌斯文,看他那气派许是个官,穿一身蓝袍子,”

罗敷顿时拿不稳杯子:“所以……他跟你说什么了么?”

“我走上去,那丫头跟我记得的不大一样,哭是哭过了,但十分镇定,精神也还好,竟说上午她母亲死了后就一直跟着这位大人,之后有人送了她去官府,告诉她这位大人傍晚回来问她的话。”

“……我是说,那位州牧大人。你没在邹远见过他吧?“

万富愣了,道:“是位州牧?敢情是纠察抚州知州的那一位!……我的天,王敬是什么人,得这么大面子!”

罗敷淡定道:“他说他顺路。”

万富眼角亦抽了抽,“对了,他还说,丧事从简,请仵作、买棺材的钱官府替那丫头出了,我们不要管,继续营生。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罗敷扯了嘴角:“可不是么。他连我不缺钱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万富打了个哈哈,跑去厨房拿饭了。

罗敷在卧房里对于今日之事疑窦丛生,从头理了一遍,果断承认自己没有查案子的天赋。

首先是王敬,拖家带口来到京师,不愿透露身世,与家里感情不合,他妻子死了不到一天也撒手西游了。取命的杀手要割他的头,除开心态扭曲,罗敷更相信是背后雇主不想让大部分人知道死的这个人长什么样子。也许那个杀手欲把他整个人都弄走弃尸,又或许他是要拿着人头去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