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是梦,又不是梦……
怀中人修长柔韧的身子暖暖的,呼吸的热气拂过脸颊,一双手臂轻轻拍着自己的背,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大将军,一切都过去了,大家平安无事……”
原来,刚才的诀别是梦,现在怀抱的人是真……
只觉冷汗嗖嗖,全身湿透了。
幸好,那只是一个梦……
犹自气喘不定,梦中的那一幕心有余悸,紧紧抓着罗文琪,惟恐一松手,人就会像梦里那样消失了。
望着高靖廷惊惧过度而显得惨白的面容,罗文琪柔和地笑笑,拿起白巾拭去他脸上的汗水:“总算醒了,你已经昏迷了五天,大家担心得要命……”
高靖廷定了定神,突然大惊道:“粮草,露天粮栈的粮草……”掀被欲起。
罗文琪按住了他,“别急,除了烧掉的,还指出两万担。”
“其他的粮草烧了……”高靖廷心中一沉,失去了五万担粮草,朝廷责罚事小,大军无粮事大。如今各处全缺粮,再也抽调不出,边关大军该怎样度过这次粮荒?
站在旁边的桑赤松实在忍不住:“你给我放手,抓了人家罗将军五天了,醒过来还不放,你不累,罗将军要给你累死了。”气哼哼地硬掰开了高靖廷的两只手。
高靖廷莫名其妙:“什么抓了五天?”
“老将军……”罗文琪笑着摇头。
“哎呀,你昏迷就罢了,偏偏死抱着罗将军,拆也拆不开。好容易拽开了人,你又死命抓着罗将军的手,谁想拉你就揍谁,比豹子还凶。我老头子吃了你七八拳,到现在还在青脸肿。你这个不孝的小子,打老舅是要遭天打雷劈的……”桑赤松也不理会罗文琪的示意,唠唠叨叨只管教训。
“我……我抓着你……你一直陪了我五天?”高靖廷怔怔地看着罗文琪,眼中不自觉地发热。
“大将军别放在心上,全是为了救我,你才受了重伤,文琪理应照顾你……”
“你……你也受了伤,不眠不休地照顾我,你……”感动之下,话哽在了喉咙里。
桑赤松粗声道:“是啊,人家罗将军白天忙着替你换衣换药,晚上只能伏在床边打个盹,又要帮你处理公务,累得半死都没法休息……”
换衣换药?
不知不觉之间,他们已亲昵至此?
喜出望外,灿烂的笑容盛开在唇边。
“你小子怎么笑得贼忒兮兮的?一副没安好心的模样……”桑赤松只恨外甥不争气。
罗文琪站起身:“大将军无恙,文琪放心了,告辞。”
高靖廷低声道:“回去好好休息,你也要顾着自己才是……”
罗文琪一笑,转身离开。
直到那潇洒的身影走得看不见,犹自留恋地张望,心中无端怅然。
※※※※
袅袅雾气蒸腾,酸痛僵硬的身体在温水中慢慢舒展开了。
热水洗去了一身尘灰,心头的自责与内疚却更深。
如果不是自己任性赌气,丢下了分粮大事,这五万担粮草也不至于被柔然人趁机烧毁……
都是他的错……
罗文琪一下子全身埋入水中,掩去了从心底发出的悲鸣。
抢出的两万担粮草连同边关所积的存粮全部发放到各镇,整个边城剩余的粮草只够吃半个月。就算紧急派人出去购买,在这春荒之际,各地缺粮,有钱也无处买。
三军无粮,必然会导致军心浮动,士气低落,万一柔然大举进攻,如何应敌?
想到目前的窘境,罗文琪就更不能原谅自己的失职。
怎么办,才能弥补这一切?
很累,人累,心更累……
君王的无情,失粮的惨痛,边关的安危在同一时刻压了下来,再怎样坚强,此刻他也支持不住了……
迷茫之中,一个高大强健的身影在心头浮起。
五哥……
那宽广的怀抱,有力的臂膀,深情的目光,屹立的身躯,仿佛高山一样的雄伟坚定……
身体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记忆中的狂风暴雨是如此清晰,鲜明如昨……
强迫的忘记原来都是假的,只不过是自欺欺大地盖上一层压抑,在不经意间,便会呈现出来……
就如同自己以为早已忘记和慕容翼飞之间的一切……
内心深处,不知道是应该感谢摩云给予的温情,还是该怨恨他强行施加的……
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不,绝对不能贪恋不属于自己的温柔和关怀,只会招致更多的伤害与无奈,误人误己……
帝王给他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吗?
一股气堵在胸口,几乎要窒息……
猛然一双手将他拖出了水面,空气急剧冲进肺里,顿时呛得大咳。
“我的天,罗大哥,你想闷死自己吗?”柳星吓得脸全青了,用力捶着罗文琪的后背帮助顺气。
“没……没事,别穷紧张……”罗文琪喘过气来,仰靠在浴桶边,“你现在和庄严负责飞羽军,事情多,不要老往我这儿跑,我会照顾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