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吻(第2/8页)
在网上聊的时候,她曾问他是做什么的。他说自己是个医药企业的高管。她说,那你年薪应该很高吧。他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说,马马虎虎吧。他又问她是做什么的,她说自己是个小公务员。他就不再说话了。他们又开始聊别的话题。后来他们开始通电话。她喜欢通话时她可以像个无赖一样因为一句话不高兴就肆无忌惮地挂断电话,然后窃笑着等他把电话打过来,果然,一两秒钟之后,他打过来了,她摁掉不接,他就再打。她近于贪婪地迷恋着这种游戏,虽然她也在身体深处告诉自己,收手吧。可是她做不到。她接起电话,他只问,心情好点没?绝不会问,你为什么挂我电话啊?她说,你脾气怎么这么好?他笑,女人就是用来宠的,我怎么能和你生气。越是这样他越是让她觉得害怕。因为这个男人太懂女人了。她知道,这样的男人是最危险的。她什么都知道,早知道。可是他们还是一直通话,直到见面。好像什么都已经预备好了,她所做的,不过是象征性地走了一遍程序。她问自己,这是为什么?爱情?她不允许自己用这两个字,用了连自己都觉得虚伪。那是什么?那就只剩了一种,索取,无休止地索取一个男人不知真假的疼爱。她有些想为自己流泪。她一直这样,像个饥饿的孩子。现在,她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不爱始于爱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吃饭,拥抱,接吻。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情况下付钱的是他。她不是付不起这点钱,她只是想看看他付钱之后的表情。一个男人付钱之后的表情。平静。他无论做了什么都是这种平静。
一段时间之后她发现他有了大片大片的空闲时间。依他的工作性质不应该是这样闲的,还有他身上的衣服,他穿的是价格不菲的名牌,但很少换衣服,换来换去只有两件可以换洗的衣服。甚至有一次,她看到他裤子的口袋那个地方的针线开了,她没有提醒他,第二天她发现,那条裤子还是那样,开着线。他竟毫无觉察?吃饭的时候他开始尽量不去太贵的地方,她终于看出了他的窘迫。
她果断地告诉自己,这是个开始落魄的男人。他怎么了?从以往聊天时他对生活的各种理解,对服装对食品对书籍的掌握和理解程度来看,他最起码过过优越的生活。那他现在是怎么了?有一次,他们走在街上的时候,他随手买了一份报纸。她注意到他看的是招聘专栏,于是装作开玩笑地问了一句,你想找工作啊。他竟头也不抬地说,是的。她的心一沉,又问了一句,你怎么,失业了?他说,是。她不再说话,他也不再说话。报纸迅速翻了一遍他便扔进了垃圾桶。两个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路,他突然问了一句,我失业了,你还打算和我继续交往吗?她一愣,然后笑着问他,你觉得呢?他不说话,过马路的时候,他习惯性地伸出一只手,她习惯性地把一只手放在他手里。他牵着她过马路。在那一瞬间,她的泪差点出来了。他已经给了她这么多的惯性。原来仅仅是惯性就可以让两个人血肉相连?她该怎么办?及早收手保全自己?可是她不忍,真的不忍。她既然无法让自己锋利起来,那么她必须知道这个谜后面的男人。这样她才不会让自己彻底迷路。
所以那天,当他说自己是从首都医科大毕业的时候,她是惶恐而狂喜的。狂喜的是,他终于有了一丝裂缝,他不再是那么顽固的一个圆,无法打开无法触摸的一个圆。惶恐的是,她要看到他的真相了,这让她觉得害怕与不知所措。就像很多深渊,一辈子不去看到更好。可是,她说服不了自己。他对她的诱惑是双重的,温暖与好奇,都是那么致命。
他应该不会知道的,因为他从来不问她任何问题,她也是首都医科大毕业的。只不过如果他说的九四级是真的话,她比他低五届。也就是说他毕业的时候她刚进校。不管是真是假,她一定要抓住这根稻草。她转两路公交车回了趟首都医科大。学校里有三个留校的同学,其中一个还是她大学时很要好的朋友彭鹃。找到了彭鹃,两个人像上学时候一样嘻嘻哈哈地捧着一杯奶茶满校园乱转。转了两圈,彭鹃说,说吧,来找我干什么,你这没良心的没事才不会找我呢。韩光说,那你可一定要帮我。告诉你,我最近认识了一个男人,是咱们的校友,是九四届的,你在学生处工作,能不能帮我查一下这个人的资料。彭鹃说,你怎么对人家这么感兴趣啊,九四届的,电脑上哪有他们的资料。韩光急了,无论如何你一定帮我打听一下,你们留校的老师一定有九四届的,你真的帮我打听一下。我和你说,这个男人很特别,怎么说呢,他长得非常漂亮,很多女生一定记得他。彭鹃说,不是吧,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色。敢招惹帅男人,你不知道帅男人最擅长的是吃软饭啊,你能养得起?韩光说,我知道,不是的,我只是对这个人非常好奇,我不是爱他,真的,这个对我很重要,你一定要帮我。首医这么小的校园,要查个人我就不信查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