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的话(第2/2页)

我发现听众席上一阵骚动,我说:“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议论纷纷,知道《修道院纪事》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但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说出口,就要尽其所能,把汉字变成‘原汁原味’的《修道院纪事》奉献给读者,决不‘糟蹋’了这本我喜爱的好书!”

译书难,同行们都深有体会,在翻译《修道院纪事》的整整一年的时间里,头上又增添了几许白发。1997年,若泽・萨拉马戈专程来北京参加该书的首发式,问我翻译的感受,我说,有时候遇到难译之处,我像笼子里的老虎一样独自在书房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嘴里嘟嘟嚷嚷地抱怨你这个作家给译者制造了这么多难解之谜,让译者绞尽脑汁。听到这里,他几乎笑出声,说“两种文化和文字差别太大了”。

确实,翻译《修道院纪事》的过程中最大困难就在于文化和文字上的差异。首先,我对宗教一知半解,有时为了一个神的名称查很多资料仍然一无所获,只得请教外国朋友,再求教中国专家。如果作者用一个宗教典故“幽默”一下,那么要先弄懂典故,然后再设法用中文确切地表达出来,既在不加“注释”(我认为,加注释是很令读者生厌的)的情况下让中国读者看明白,又不失去原文的幽默感。另外就是他的风格。莫说从葡萄牙文变成我们的方块字,而且要“信、达、雅”,就连同样使用葡萄牙文的巴西文学评论家卡洛斯・格拉耶鲁也说:“了解若泽・萨拉马戈的作品并非易事。他的小说节奏缓慢,句子很长,一个自然段有时长达几页,在叙述中的对话不用引号,仅用逗号隔开。”但是,这位评论家又说,“一旦克服了这些障碍,适应了作者的风格,读过之后会顿觉豁然开朗,得到极大报偿。”对于这最后一点,我作为译者也深有同感。

我常说,翻译,尤其是文学翻译,是个残酷的职业,永远不得停歇。但是,当你克服了重重困难,把你认为满意的译作呈献给读者的时候,那种“得到极大报偿”的心情是难以言传的。

若泽・萨拉马戈获诺贝尔文学奖之后,很多朋友当面或打电话询问我对这位作家的印象。我觉得,他一直在以丰富的想象力、独特的风格和深沉得近乎冷酷的目光观察、分析和表现这个世界和世界上的人们。

但愿者作家有更多的作品问世,但愿他更多的作品能有中文译本,早与中国读者见面。

范维信

1998年11月于北京永乐小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