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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他无法否认这些地点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让他一再光顾。他和这些人之间仿佛存在某种同志情感。

充满罪恶、不洁的同志情感。

但这毕竟是一种确认,一种托付。

偶尔还是会有全身皮衣的小流氓,开着黑头车,故意在他们附近停下,不怀好意地朝这些人吼叫:“恶心!死娘炮!”

小流氓知道,只需这样吼上一句,就足以使同性恋者作鸟兽散,将这种同志情感硬生生拆散。

同性恋者听到这一吼,顿时被吓得噤若寒蝉,紧张得要死,害怕会被小流氓暴打一顿,但最主要还是为自己的行为被发现而惊恐不已。

他们完全符合某人用来形容奥斯卡·王尔德的话:“做这种事情还被发现,这真是我所见过最粗俗可厌的行为。”

唯有落实“沉默是金”的至理名言,同性恋者才有存活的可能。

唯有遁入黑暗,他们才能生存。

就像害虫一样。

滚开,闪到一边去!

所有人当中,就数本杰明最胆小。

他,堂堂一个阳光、开朗的布道者:“您好!我叫本杰明·尼尔森,我是耶和华见证人。”

他骄傲地抬起头来,直视对方:“我想向您介绍这本手册。”

“你们大家,认识耶和华吗?”

一旦遇上小混混,他跑得最快,远远地躲到街角,躲进黑暗。

耻辱感在他后颈怒视着,恫吓着。

时间已接近午夜,本杰明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脱了鞋,一声不响地脱去夹克。由于刚才急急忙忙跑回家,一下子从严寒中贸然进入室内,鼻子里满是鼻水,怪不舒服的。

他偷偷摸摸溜进自己房间,轻手轻脚脱去牛仔裤与衬衫。

拜托,千万别惊动任何人。

但门外随即传来敲门声。是父亲的声音。

“是你吗,本杰明?”

爱情与控制。

两者互为表里,密不可分。

本杰明屏息凝神,然后回答:“是,是我。”

父亲显然无意让他多说:“你显然在外面晃了很久嘛。”

他该怎么回答?他根本无言以对。他可以听到父亲站在门前的呼吸声。

但父亲并没有开门。虽然他用了陈述句,而非问句,但他还是在等着儿子的回应。

你显然在外面晃了很久嘛。

“晚安。”最后,本杰明低声说。

今天并没有发生什么需要他特别解释或回答的事情。过了一会儿,父亲的语气就平和多了。

“晚安。”

他匆匆说完就回到自己和妻子的寝室。

本杰明换上短裤,爬上床,熄灯,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在高度紧张状态之后,全身松弛下来。

他眼神呆滞地瞧着天花板。才刚放松的身体顿时感受到房间里的寒冷,又再度紧绷起来。他简直冻坏了,这段漫长的路程让他的小腿酸痛不已。

他走了又走。

但还没找到目的地。

莎拉在刚出炉的橙黄色小圆面包上加葡萄干等新鲜馅料,准备端给老邻居霍格。这种小圆面包称为茹丝卷,大家通常在主降临后的第一个星期天(1)享用,正式为节庆揭开序幕。

大家坐在客厅里喝着咖啡。莎拉建议喝点芳香的利口酒,霍格顺水推舟答应了。哈拉德坐在稍远处一张圆木扶手椅上,读着《新维姆兰日报》,抽着烟。

窗外,12月初的天空阴沉暗淡,了无生气。现在才下午3点,天色却已经全黑了。松木餐桌上摆着铸铁制的降临灯灯座,灯座下垫着红色手工针织桌布,这两样都是在科彭运动俱乐部的秋季大拍卖上买来的。灯座上的第一根蜡烛被点着了。

往年,莎拉觉得这样的布置很有过节的温馨气氛,此刻她却感到莫名的孤单。

直到现在,她还无法适应拉斯穆斯早已离家的事实。一整个秋天,她都为此而情绪低落。

她又为自己倒了一点利口酒,啜饮一口,突然打了个冷战。然后才回过神来,向客人赔不是,也为他斟了一小杯。

霍格比莎拉与哈拉德整整年轻十岁,但这些年来,他已成为他们最亲密的朋友。他是持有执照的合格药师,选择在科彭执业,与母亲住在隔壁的小屋里。母亲长年卧病在床,还在排队候补阿尔维卡养老院的床位。在她顺利进入养老院前,霍格都得照顾她。莎拉是助理护士,与霍格在职业上理应有很多话题,然而他们的对话却沉闷地停滞在此刻。

说穿了,拉斯穆斯才是他们所有人生活的重心。

霍格和拉斯穆斯之间虽有年龄上的代沟,但霍格待他如同自己的亲弟弟。他们一起去钓鱼,一起打乒乓球,一起去游泳。拉斯穆斯在科彭镇很难交到同龄的朋友,与霍格的友情对他来说分外重要。说霍格保护着拉斯穆斯并不为过。也许拉斯穆斯在某种程度与意义上,也保护了霍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