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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透过玻璃望着海伦,正要把电话挂断。‘你知道你要住在哪儿吗?’马顿斯问。

“‘我想我是知道的。不要担心。把今天晚上的事忘了,当是你做了一个梦。’

“‘如果还有什么别的事我可以帮忙,’他迟迟疑疑地说,‘就让我知道吧。起初那会儿,我实在太惊奇了。你明白……’

“‘明白,鲁道夫,我明白。如果我需要什么,我一定会让你知道的。’

“‘如果你要在我这儿过夜……我们可以谈谈……’

“我微微笑了笑。‘我们以后再看吧。现在我必须把电话挂断了……’

“‘好的,当然。’他急忙说。‘请你原谅。我祝你好运,约瑟夫。我真诚地祝福你!’

“‘谢谢你,鲁道夫。’

“我走出不通风的公用电话间。一阵风吹来,差点儿把我的帽子给吹落了。海伦冲到我面前。‘快到家里去吧!你的那种谨慎小心已经传染给我了。我仿佛觉得有一百只眼睛正在暗地里盯着我们。’

“‘你雇用的还是那个女佣人吗?’

“‘莉娜?已经不是了,她替我弟弟当密探。他要知道你是不是写信给我。或者我是不是写信给你。’

“‘那么,眼下的这一个呢?’

“‘她是个哑巴,而且她也不来管我的事。如果我叫她周末不要来上班,她一定会很高兴。她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的。’

“‘你还没有把她打发走吗?’

“她微微一笑,样子美极了。‘我先得确定你确实要住在这儿。’

“‘你先得把她打发开,我才可以进去,’我说,‘她怎么也不能看见我们。我们不能到一个别的什么地方去吗?’

“‘去哪儿呢?’

“真的,去哪儿呢?海伦笑了起来。‘我们站在这儿,活像两个十来岁的少年,正在寻思上哪儿去秘密约会,因为他们的父母认为他们年纪太小。我们能上哪儿去呢?城堡公园吗?那里八点钟就关门了。坐在市政公园的长凳上吗?还是上一家糕饼店去?那都是危险的。’

“她说得对。这些都是我事先没有估计到的细节——你也没法事先估计到。‘是的,’我说,‘我们站在这儿,的确像是两个十来岁的少年。’

“我瞅着她。她今年二十九岁,可是她没有什么改变。分开的那五个年头,从她身上溜走,正像水从一只小海豹身上泻掉一样。‘我到这儿来,也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做出的事,’我说,‘一切理性都反对我这样做。可我事先并没有多加考虑。我甚至还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跟别人结婚了。’

“她没有回答。她那褐色的头发,在街灯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让我先走,去把那女佣人打发开,’她说,‘可是我不愿意撇下你一个人留在街头。你也许会像来的时候一样,突然之间就不见了。我走开的这一会儿,你打算上哪儿去呢?’

“‘你刚才发现我的地方。一座教堂里。我可以回到那大教堂去。教堂是安全的,海伦。我已经成为法国、瑞士、意大利的教堂和博物馆专家了。’

“‘过半小时就回来,’她轻轻地说,‘你还记得我们那套公寓的窗子吗?’

“‘记得。’我说。

“‘如果角上的窗子开着,那说明没有问题,你就可以上来。如果关着,那你稍待一下,等我把窗子打开。’

“这叫我想起了童年,那时候我跟马顿斯一起扮演印第安人。那个时节,约定的信号就是窗子里的一盏灯。老沙特汉德或是温内图会等在下面。生活是在重复自己吗?是不是会有什么东西真的能够重复出现?

“‘好。’我说,迈步走开了。

“‘你要上哪儿去?’

“‘我想看看圣玛丽教堂是不是还开着。如果我的记忆没有欺骗我的话,那是哥特式建筑的一个绝妙典范。我已经学会欣赏这些东西了。’

“‘别说胡话了。’她说。‘只能撇下你一个人,这已经是够糟的了。’

“‘海伦,’我答道,‘我已经学会照顾我自己啦。’她摇了摇头。她脸上那股刚毅之色消失不见了。‘还是不行,’她说,‘还是不行。万一你没回来,我该怎么办呢?’

“‘你一点办法也没有。你还是那个电话号码,是吗?’

“‘是的。’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海伦,’我说,‘一切都会很顺利。’

“她点点头。‘让我带你到圣玛丽教堂去。我一定要深信无疑,你确实到那里了。’

“我们悄没声息地走着。去那儿并不远,海伦一句话也没说,撇下就我走了。我目送着她,看她穿过旧市场。她走得很快,没有回过头来看一眼。

“我就在大门底下的昏暗中站住了。右边是市政厅,除了那上面石刻的脸庞被一抹惨淡的月光照到以外,其余都沉浸在阴影里。1648年,三十年战争的结束,就是在那市政厅外面的台阶上宣布的。1933年,千年帝国也是从这里开始的。我在思忖,是不是能够活着看到宣布它的终结。对我来说,希望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