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昆曲诉衷情
赵闵堂悬丝诊脉的事情上了报纸,他觉得这下子可出了名,高兴得在家里手舞足蹈,唱着《定军山》:“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天助黄忠成功劳。站立在营门传营号,大小儿郎听根苗: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上前个个俱有赏,退后难免吃一刀……”
老婆撇着嘴呲儿他:“这就嘚瑟得满地掉毛了?”赵闵堂笑着说:“八仙过海显神通,十方英雄斗输赢,狭路相逢勇者胜,悬丝诊脉留美名。我这手悬丝诊脉那是一绝,谁能比得上?我这大名想不进书里都难啊!”
吴雪初闻讯也前来拜访,夸道:“闵堂,你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一个悬丝诊脉,震得黄浦江都起浪了!”赵闵堂笑道:“谁没个压箱底的绝活呢!”
吴雪初把手放在脉枕上说:“来,找根绳,也给我拴上。”赵闵堂摆手说:“雪初兄,你就不要跟我开玩笑了。”“没开玩笑,我是真想开开眼啊!”“我正琢磨方子,有患者急用。这样,等抽空再说。”
吴雪初刚走,那女患者家属来了,怒气冲冲说:“赵大夫,我夫人服了你的药,差点把命丢了,多亏有人及时相救,才把命抢回来!今天我来,咱俩就当面锣对面鼓地讲清楚,要是讲不清楚,我就告你,一定把你关进大牢!”
赵闵堂脸色变了:“先生,您这么说,我没法回答您。这样,您把您抓的药给我看看。另外,您就算要告我,也得有证据吧。”
赵闵堂随患者家属来到客厅,桌子上放着他开的药。他看了一会儿,拿起两只没有腿的知了叹口气说:“都跟你们讲明白了,怎么就不听话呢?出事了也不能全怪在我头上啊!我讲过,这服药需要原配知了一对做药引,抓到原配知了后,洗净用文火焙干,和药一并服用。可这不是原配知了啊!”
患者家属说:“怎么不是原配?我亲手抓的。”赵闵堂说:“如果母知了有前夫,那跟后来的公知了就不是原配,药效肯定会受到影响。”
患者家属瞪眼说:“你不要狡辩,这就是原配知了。”赵闵堂说:“我看清楚了,这两只知了不但不是原配,母知了还是怀孕的知了,它的前夫抛弃了它,它又嫁给了新丈夫,两人正恩爱着,就被你捉到了。”
患者家属冷笑:“这医学上的事,我讲不过你,但是我一定会找人论证,如果你骗我,我肯定会把你塞进大牢!”赵闵堂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是明摆着的事,自有公论。”
从患者家出来,小铃医问:“师父,您怎么看出那两只知了不是原配的?”
赵闵堂说:“切了脉呗。”“那知了的手脚都没了,哪有脉?”“要切心。”“切心?可知了已经死了啊。”“你该学的东西多了,慢慢学,早晚能明白。”
赵闵堂发愁了,就去吴雪初那里讨主意。
吴雪初说:“眼下这形势你得搞清楚,患者家属肯定会找上海中医学会论证,中医学会当然是齐会长说的算,他安排谁出面谁论证,都是一句话的事。所以,你得朝齐会长使劲。”
赵闵堂摇头:“齐会长我找过了,他转来转去就是不给个准信儿。”吴雪初问:“是不是礼少了?成败在此一举,你千万小心。对了,你那悬丝诊脉到底是怎么诊出来的?”
赵闵堂说:“那事先放一放再说吧。有个人我拿捏不准,就是翁泉海,我怕他半路插一脚。他爱管闲事,我拿龟探病的时候,他就来提醒过我,满嘴仁义道德。”吴雪初想了想说:“你还是先摸清他的路数为好。我记得有一回吃饭,摆局那人有个朋友叫范长友,姓范的说他的病被翁泉海治好了,他跟翁泉海成了至交,那人可以搭个桥。”
赵闵堂果然托关系请范长友找翁泉海说情。范长友倒是个热心肠的人,真的来到翁泉海的诊所说:“泉海,我有件事,想跟你打个招呼。堂医馆的赵闵堂大夫摊上点事,患者家属想到中医学会搞药方论证,要是有人找你论证,你就推脱,如果推脱不了,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事过去就行了。”
翁泉海一笑:“是他呀。前段日子听说他搞了个悬丝诊脉,神乎其神。你怎么认识他?”范长友说:“是人托人,我也不认识他。你别掺和这事。我跟人家打包票,你倒是答应不答应啊?”翁泉海微微一笑:“我明白,放心吧。”
上海中医学会请了翁泉海、赵闵堂、吴雪初、齐会长、陆瘦竹、魏三味等中医进行药方论证。记者也来了。
齐会长说:“各位同仁,这是堂医馆的赵闵堂大夫开的药方,这是患者家属照方抓的药,这是他抓的两只知了,据说是原配。大家都来掌掌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