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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个关口上埃内阿·西尔维奥·卡雷加语气大变,他快步走到侯爵身边,像什么事也不曾发生似的叽叽咕咕地说起来。他开始对他谈起面前的水池里的喷泉,说他想到喷流可以再高一些,就能达到浇灌草坪的效果,只需换一个莲蓬座底。我们的亲叔叔的性格是多么地令人捉摸不定和难以信任,这又是一次新的证明。他原是受男爵的派遣去那里,身负明确重任,决意与邻居大闹一场的,为何同侯爵亲亲热热地攀谈起来,好像要向他感恩戴德么?律师骑士只是在为给自己打开方便之门时才显示出这种谈讲活本事,而且每次都表现在别人信赖他那貌似腼腆的性格的对候。他这么做的效果还真不错,侯爵听了他的话,并向他提出问题,还带着他检查了所有的水池和喷泉。他们穿着一样,两人都穿的是长长的男便服,身材差不多一样高,简直可以把他们弄混。在他们身后是由我们家的人和他们家的人组成的一支庞大的队伍,那些肩扛梯子的人们此时不知该做什么了。
柯希莫趁机畅行无阻地跳到邻近别墅窗子的树上,他要找到在窗帘后面关着薇莪拉的那个房间。他终于找到了,朝窗框上掷过一棵浆果。
窗户打开了,金发小姑娘的脸蛋儿出现了。她说:“我被监禁在这里都怪你。”她关上窗,拉上窗帘。
柯希莫顿觉失望沮丧。
当我的哥哥怒火中烧时,真是叫人看着担惊受怕呀,我们看见他跑起来(如果跑这个字在离开地面之后还有意义,是指在半空之中一个分多层高度的不规则的支撑体上进行的活动),经常踩空了脚,像要摔下来,却不曾摔过。他在一根横斜的树干上疾速移动脚步,纵身跳起,一下子跃上一根更高的枝头,就这样摇晃着身体左拐右弯地跳了四五次之后,他隐没不见了。
他去哪儿了?那一次他跑呀跑,从圣栎树到橄榄树到山毛榉,钻进了森林。他停下来喘息,在他身上展现着一片草垛。微风低拂,在茂密的草丛上泛起一层绿色波浪,那起伏的绿色变幻出深浅不同的色调,从那叫蒲公英的花球上飞出细细的绒毛。草地中间一棵松树孤傲独立,挂满长长的松果,他无法企及。旋木雀,这些飞得极快的带斑点的棕色小鸟栖息在密密麻麻的松针之间、树梢之上、树弯之中,有的尾巴向上嘴向下俯冲着,啄食毛毛虫和松籽。
那种要进入一个很难了解的环境的愿望推动着我的哥哥在树上开辟道路,现在他仍在里面干着很不如意。他表现出一股更仔细地钻研的狂热劲头,他对每一片树叶,每一块树皮,每一片羽毛,每一声响动都不放过。这是打猎的人对活物的那种爱,他不知如何表达这样的爱,只有举起猎枪。柯希莫还不知道如何认识这种感情,他通过坚持不懈的勘探释放他的爱。
森林密匝匝的,难以通行。柯希莫不得不用短剑来开辟道路,他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地失去了他的痴迷,他被不断面临的问题所困扰并且有一种因远离熟悉的地方而产生的恐惧感(他不承认但却存在)袭上心头。他就这样在密林中开路,来到一个地方,看见有两只眼睛紧盯着他,黄澄澄的,从树叶中露出,直勾勾地对着他。柯希莫将短剑握在胸前,拨开一根树枝,再将它轻轻地送回原处。他松了口气,暗笑自己刚才的胆怯,他看清了那双黄澄澄的眼睛是谁的了,是一只猫的。
那只猫的形象,当他拨开树枝刚一瞥见的刹那问,就清晰地印在了他的心上。少顷之后,柯希莫重新感到害怕而浑身发起抖来。因为那只猫虽然和普通的猫完全一样,却是一只吓人的猫,令人害怕,能让人一看到它就惊叫起来,说不出它的什么地方很吓人,它是一只虎斑猫,比一般的虎斑猫更硕壮,但这不说明什么,它的可怕之处是那像壕猪刺一样的直立的胡须,是那既听得见更看得出的从两排像钩子般的利齿间通过的呼吸,是那双除了听觉之外还有别的用场的耳朵,是眼睛里那两团力量的火焰,伪装着一些细细的软毛,是那根根竖起的细毛在硬挺着的脖子上隆起的一圈金色的脖毛,从这脖毛之后开始生出一些条纹,肚子两侧的条纹颤动着,好像它在抚摸自己的身体,是那停在一种不自然姿态上的尾巴,使人觉得它快翘不住了。这一切柯希莫躲在树枝后面在一秒钟之内部看清了,他赶紧将那树枝推回原处,同时他没有来得及看见的那些东西就都想象得出:脚上的一撮长毛掩盖着利刀般的爪子,正准备向他扑过来。他还看见,从树叶中盯住他的那两团熠熠闪动的黄光中转动着黑色的眸子。这一切使他明白,他面临着森林里最凶恶的野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