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原姿原态的怪物(第16/30页)
“滚开,”他咆哮道。我说:“老天,我只是想帮你。”但他说:“滚开。不然我揍扁你。”他的脸红得发亮,映红了我的双眼,但我接着意识到,那并非全是愤怒之色,同时也有羞赧之色——我想他先是以为我想偷他的图片,但真正激怒他的,是我试图提供的帮助里暗含的可怜意味。
虽然塞尔夫小姐是一位相当成功的商人,但她肯定没将钱花在显摆上。她的办公室在四段楼梯之上,大楼没有电梯。塞尔夫服务中心:一扇霜花玻璃门上面印着这几个字。但我有些犹豫(真的,我真想做这个吗?唔,这不是什么我乐意做的事,但至少可以挣钱)。我梳了一下头发,揉了揉刚买的五十元两条的特价罗伯特·霍尔人字呢裤子,按了门铃,跨步进去。
外间办公室没有装修,只有一条凳子、一张办公桌和两位年轻男士。其中一位是接待秘书,坐在办公桌后面,另一位是个漂亮的黑白混血儿,穿一套紧跟时代的深蓝色丝质西装;两人都对我视而不见。
“……所以那之后,”混血儿正在说,“我跟斯宾塞在圣地亚哥待了一个星期。斯宾塞!他可真是枚火箭,哇。一天晚上,我们在圣地亚哥高速公路上奔驰,斯宾塞捎上了这黑鬼水兵,一个真正的乡下男孩,像一块亚拉巴马烟熏牛肉,于是斯宾塞就在后排座干上了,之后那小子说:‘我能明白我自己的感受。感觉很不错。但我不明白的是你们什么感觉。’斯宾塞告诉他说:‘哈,小子。味道好极了。就像串烤嫩逼。’”
那位秘书懒洋洋转过头来看看我,一双冬青色的眼里满是不高兴。他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白人,可是!——他的肤色有人造奶油的金色光泽,应是经常到樱桃林去度周末的。然而,总的来看,他却似乎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霉味——狄更斯笔下的赖亚·赫普式人物,只是被太阳晒成了古铜色。“有事吗?”他问道,那声音从空气中冷冷地爬过来,好似呼出的一口薄荷味烟雾。
我告诉他我想见塞尔夫小姐。他问我的目的,我说我有伍德罗·汉密尔顿的推荐。他说:“你得填一份我们这个表。你是申请做客人?还是打算做员工?”
“员工。”
“嗯……”黑美人自言自语道,“这可太糟了。我原本很乐意炒你的蛋的,老爹。”秘书装模作样嗔怒道,“行了,莱斯特。把你的烂屁股从姐姐桌子上滚下去,赶紧滚去美洲宾馆。你五点半有个约会。507房间。”
我填完问卷——无非就是通常的年龄?住址?职业?婚姻状况?——吸血鬼德拉库拉的女儿拿着它消失在了里边一间办公室。他刚一走,这边就款步走进来一个姑娘。很胖,但特别吸引人的一位女孩,一个年轻的“羊脂球”,粉嫩光洁的一张圆脸,一对丰乳在夏季粉红衣裙的胸衣里扭来扭去。
她紧挨我坐下来,唇间叼着一支香烟。“怎么了?”我解释说如果她是要火柴,那我帮不上忙,因为我已戒烟了,结果她说:“我也戒烟了。只是个道具。我是想问怎么回事,布奇去哪了?布奇!”她叫道,一面站起身一个熊抱,将出来的秘书一把抱住。
“麦琪!”
“布奇!”
“麦琪!”突然,他醒悟了过来,“你个婊子。五天了!你去什么地方啦?”
“你丫想麦琪啦?”
“妈的。我算什么?但西雅图来的那个老家伙。唉,你周四晚上放他鸽子,他差点没闹翻天。”
“对不起,布奇。天哪。”
“可你到哪去了,麦琪?我去过你宾馆两次。我打过一百个电话。你应该回过宾馆的。”
“我知道。可你瞧……我结婚了。”
“结婚?麦琪!”
“别这样,布奇。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会有影响的。”
“我想象不出塞尔夫小姐会怎么说。”最后,他终于记起我来了。“哦,对了,”这秘书说道,那语气好似轻轻拂去袖子上的一根棉绒,“塞尔夫小姐这就要见你,琼斯先生。塞尔夫小姐,”他一面为我打开一扇门,一面朗声道,“这位是琼斯先生。”
她模样像玛丽安·摩尔;一位更敦实的、条顿化了的摩尔小姐。灰色的家庭主妇式的发辫捆绑着她窄小的头颅;她没有化妆,身上的套装,或者说是工作服,是像女狱警的那种蓝色哔叽呢材质——一位不事奢华的女士,恰如其办公场所。除了……我注意到她手腕上一只椭圆形状的有罗马数字的金表。凯特·麦克劳德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手表,是约翰·菲·肯尼迪送给她的,出自伦敦的卡地亚公司,在当地价值一千二百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