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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她不知怎么不大舒服。”
“噢,matante②,您真好!”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感叹地说,还拿手帕擦了擦眼睛——
①法语,意思是:“您可爱极了”。
②法语,意思是:“我的表姑”。
一个小厮禀报,格杰昂诺夫斯基驾到。这个年老的多嘴多舌的人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同时在得意地微笑着。玛丽娅-德米特里耶芙娜把他介绍给自己的女客人。起初他有点儿窘;可是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那样娇媚而又尊敬地应酬他,弄得他心情激动,连耳朵都红了,于是谎言、谣传、恭维话像蜜一样从他嘴里流了出来。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听着他说,有分寸地微笑着,自己也渐渐地话多起来了。她以谦逊的态度谈起了巴黎,自己的旅行,还谈到了巴登;有两次逗笑了玛丽娅-德米特里耶芙娜,而每次在这以后她都轻轻地叹气,仿佛是心中暗暗责备自己,因为,对她来说,这种愉快心情是不恰当的;她请求允许把阿达带来,并获得同意:脱下手套,伸出那双光滑丰满、用àlaguimauve①香皂洗得干干净净的手指点着,该在哪儿镶绉边,摺边条,在哪儿镶花边,打花结;答应带一瓶新出品的Victoria’sEssence②英国香水来,当玛丽娅-德米特里芙娜同意收下她的这一礼物时,她竟高兴得像孩子似的;回想起她第一次听到俄罗斯的钟声所体验的那种感情,她又哭了几声:“那钟声是那样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她低声说——
①法语,意思是:“阿尔菲牌的”。阿尔菲是希腊的一条河名。
②法语,意思是:“维多利亚女王牌”。
就在这时,莉莎进来了。
从早晨,从她看了拉夫烈茨基的字条、由于恐惧而感到全身发冷的那一分钟起,莉莎就为会见他的妻子作好了思想准备;她预感到,她一定会见到她。为了对她所谓的、自认为有罪的那种希望进行惩罚,莉莎决定不回避她。她命运中的这一意外转折彻底震动了她;只不过那么两个钟头的时间,她的脸就已经消瘦了;然而她连一滴泪也没落。“罪有应得!”她自己对自己说,忐忑不安地勉强抑制着心中某种痛苦、不幸、使她感到恐惧的激情。“好吧,应该去!”她一听说拉夫烈茨卡娅来了,就这样想,于是走了出来……在下决心推开客厅门之前,她在门外站了好久:心里在想:“我在她面前是有罪的”,——她跨进门坎,强迫自己望了望她,强迫自己微微一笑。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一看到她,立刻迎上前去,微微躬身行礼,不过态度还是恭敬的。“请允许我自我介绍,”她用曲意逢迎的语调说,“您maman①对我如此宽厚,因此我希望,您也会……友好相待。”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说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狡黠的微笑,冷冰冰、同时又是柔和的目光,她双手和肩膀的动作,她那件连衫裙,她整个这个人——这一切都在莉莎心中激起一种厌恶的感情,以致她什么也不能回答她,而只是极其勉强地向她伸过一只手去。“这位小姐讨厌我,”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心想,紧紧握着莉莎冰凉的指尖,转身对玛丽娅-德米特里耶芙娜低声说:“Maiselleestdélicieuse!”②莉莎微微脸红了:她仿佛听出,这句赞美的话中既有嘲笑,也有怨恨;可是她决定不相信自己的这些印象,坐到了窗前绣花架子后边。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仍然不肯让她安静一下:走到她跟前,开始称赞她的审美力,称赞她刺绣的技巧……莉莎的心非常敏感地剧烈地狂跳起来:她勉强控制住自己,勉强坐在那里。她好像觉得,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什么都知道,而且在暗自洋洋得意地取笑她。幸而格杰昂诺夫斯基和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攀谈起来,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莉莎俯身在绣花架子上,偷偷地端详她。“他爱过,”莉莎想,“这个女人。”可是她立刻把对拉夫烈茨基的想法从自己脑子里驱除了出去:她担心会失去自制,她感觉到,她的头有点儿眩晕。玛丽娅-德米特里耶芙娜谈起音乐来了——
①法语,意思是:“妈妈”。
②法语,意思是:“她真美极了!”
“我听说,我亲爱的,”她这样开始说,“您是个非常出色的弹钢琴的能手。”
“我很久不弹了,”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回答,立刻坐到钢琴前,手指敏捷地扫过琴键。“可以弹吗?”
“请弹吧。”
瓦尔瓦拉-帕夫洛芙娜熟练地演奏了赫尔茨①的一首极其出色、难度很大的练习曲。她弹得很有力,干净利落——
①亨利-赫尔茨(一八○六-一八八八),德国作曲家。
“美极了!”格杰昂诺夫斯基高声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