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谷(第4/8页)
很清楚,他的目的是要找到这个“V”字的顶点。他常常顺着这两条斜边向山坡上望去,想确定它的顶点的位置,也就是含有金子的泥沙的终点。“矿穴先生”就住在这儿——
他总是这样亲热地称呼着坡上那个想象的点,他常常大声喊着:
“下来,矿穴先生!爽快一点,乖乖地下来吧!”
“好吧!”接着,他就会用坚决的口气这样说着,然后威胁道,“好吧,矿穴先生。看起来,你分明是要我亲自上去,把你的秃脑袋抓出来。我会抓住你的!我一定会抓住你的!”
他把每一盘泥沙都端到下面的水池旁边去淘洗。他越往上走,盘子里淘出来的金砂越多,后来他就开始把金砂收集起来,装在他原来随随便便塞在衣袋里的、一个装发酵粉的空铁罐里。他只顾辛苦地工作,没有注意到夜幕已在慢慢下降。直到他怎么也看不出盘底的金砂了,他才知道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他突然挺直身体,露出满脸惊恐的表情,懒洋洋地说:
“他妈的!我完全忘了要吃饭啦!”
他在黑夜里踉踉跄跄地跨过小溪,生起了他那堆耽搁已久的火。他的晚饭只有薄煎饼、咸肉和热过的熟豆子。接着,他就在闷着火的木炭旁边,抽了一斗烟,听着晚上的声音,望着泻到峡谷里的月光。抽完烟之后,他打开行李,脱下笨重的皮鞋,把毯子拉到了下巴底下。在月光下面,他的脸白得像死尸一样。不过这是一个会活转来的死尸,他突然用胳膊肘撑起身体,盯着对面的山坡。
“晚安,矿穴先生,”他昏昏欲睡地叫道,“晚安。”
他睡过了天色暗淡的早晨,直到阳光射在他那闭着的眼皮上,他才突然惊醒过来,瞧着周围,直到他记起了昨天的事情,省悟到今天的他就是过去活着的那个人。
至于穿衣服,他只要把鞋子穿上系好就够了。他瞧了瞧火堆,又瞧了瞧山坡,心里犹豫不定,后来终于战胜了诱惑,生起火来。
“别着急,比尔,别着急,”他劝告自己,“急有什么好处?急得一身大汗有什么用?矿穴先生会等着你的。他不会在你吃完早饭之前跑掉的。现在你需要的是,比尔,吃点儿新鲜东西。你应该亲自去找一找。”
他在水边砍下了一根短树枝,从口袋里掏出一段钓丝和一个原来很考究但是已经拖脏了的假蝇饵。
“天气这么早,它们也许会上钩的。”他在第一次抛下钓钩时,这样咕噜着。过了一会儿,他就欢天喜地地喊起来:“我说的没错吧,呃?我说的没错吧?”
他没有卷线的轮盘,他也不想浪费时间,他单凭气力,迅速地从水里拉出了一条光亮夺目、十英寸长的鳟鱼。接着,他又很快地一连钓起了三条,当作早饭。等到他踩着踏脚石,穿过小溪,向山坡走去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一个念头,停了一会儿。
“最好先到小溪下游走一趟,”他说,“也许哪个家伙鬼头鬼脑地藏在附近,那可说不定。”
可是他仍旧踩着石头,跨过了小溪,他只说了一句“我真该去走一趟的”就忘掉小心谨慎,干起活儿来了。
傍晚的时候,他挺起身子。他的腰因为一直弯着干活儿,已经僵了,他把手伸到背后摸摸疼得难受的肌肉,说道:
“他妈的,你倒想想看,这是怎么回事?我又把午饭忘得干干净净了!要是再不注意,我准会变成一个一天只吃两顿的怪人。”
那天晚上,他在爬到毯子里的时候,自言自语地说:“照我看,矿穴这东西真是太要不得了,它简直能使人心神恍惚。”可是他仍旧没有忘了招呼那个山坡:“晚安,矿穴先生!晚安!”
太阳才出来,他就起身了,他匆匆吃过早饭,就早早地干起活儿来了。他好像得了一种越来越厉害的狂热病,淘到的金子虽然越来越多,却也没有缓和他的狂热。他的面颊泛出一片红色,不过这不是给太阳晒的。他既不知道疲倦,也不知道时间在流逝。每逢他装满了一盘泥沙,他就跑到山下去淘洗。尽管他气喘吁吁,走路一摇一晃,他仍旧禁不住要跑上山去,重新把盘子装满。
这时候,他离开水边大约有一百码,那个倒写的“Ⅴ”字正在按照一定的比例缩小。含金的泥沙的宽度不断缩短,他暗暗估计着这个“Ⅴ”字的两条边在山坡上的交点。他的目标正是这个“Ⅴ”字的顶点,为了确定它的位置,他淘了无数次。
“就在那丛石楠树上面大约两码,向右偏一码的地方。”他终于得出了结论。
这种诱惑把他控制住了。“简直跟脸上的鼻子一样清楚。”他说完了,就不再辛苦地沿着一条条横线挖上去,而是直接爬到了他所设想的那个顶点。他挖满了一盘泥沙,把它带到山下去淘洗。那里面没有一点儿金子。他深挖浅挖,淘了十几盘,连一粒最小的金砂也没有找到。他气极了,只怪自己不应该这样容易受诱惑,不由得毫不顾体面地把自己辱骂了一顿。接着,他就走下山,再沿着横线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