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晚上(第6/21页)
肯顿小姐始终看起来很沮丧。她深沉地说道:“史蒂文斯先生,谢谢你这样讲。我真的非常感谢。”而后她倦怠地叹一口气:“她真是愚蠢透顶。在她面前本该有一番真正的事业。她是有能力的竟然有那么多像她一样的年轻女人抛弃了她们的机遇,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我俩看了看摆在我们之间的桌子上的那些信纸,而后肯顿小姐在一种令人烦恼的气氛中将其目光移开。
“一点不错,”我说,“正如你所说,这简直是自暴自弃。”“太愚蠢了。那姑娘注定会后悔莫及的。假使她能坚持的话,那摆在她面前的应是幸福的生活。一两年之后,我可以使她胜任某一小住宅里女管家的职务的。史蒂文斯先生,也许你认为那是太牵强附会了,可你瞧瞧,仅在几个月之后我就使她发生了多大的变化。现在倒好,她把这一切全抛弃了。我真是徒劳一场。”
“她真是愚蠢透顶。”我开始把面前的那些信纸收拾好,考虑可以把它们存档以作参考。可在我这样做时,我又有点拿不定主意,不知肯顿小姐是否打算由我保管这封信,或者她自己是否想保留,于是我又把那些信纸放回摆在我俩之间的桌子上。可这时,肯顿小姐看上去心不在焉。
“她肯定会追悔莫及的,”她再次说道,“简直太愚蠢了。”
看来我在某种程度上已沉湎于回忆这些往事。这可绝对不是我的意图,但这样做可能也并非坏事,至少我已避免过多地考虑这个夜晚所发生的事情我相信,这些事情现在已最终自我了结了。应该说明的是,这最后的几个小时一直是非常难熬的。我此刻住在属于泰勒夫妇的这所小舍的阁楼里。也就是说,这是一所私人住宅;而这间由泰勒夫妇出自好心供我今晚使用的小屋曾为他们的长子居住,他早已长大成人,现居住在埃克塞特。这间小屋主要是用厚实的桁条和椽木构筑而成,地板上也未铺着大地毯或是小块的地毯,可整个气氛仍是非常的舒适。很显然,泰勒太太不仅为我整理好了床铺,而且把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除了在靠近椽木之处有几张蜘蛛网而外,几乎看不出这个房间许多年来未曾有人住过。至于泰勒夫妇俩,我已弄清楚,从二十年代起他们就一直经营村里的蔬菜水果店,直到三年前才退休。他俩都是心地善良的人,尽管今天晚上我有一次曾提出要酬谢他们的殷勤好客,可他们却不予理会。
为何我此刻要呆在这儿,为何今天晚上我不得不接受泰勒夫妇的慷慨款待?这一后果均归因于一个愚蠢至极、而且令人恼怒的疏忽:具体点讲,我竟让福特车耗尽了汽油。基于这一事实,加上昨天由于水箱里缺水所引起的麻烦,旁观者将可能有理由地相信,这类普遍的安排无序的毛病应归属于我的自身秉性。当然可以指出的是,就长途驾驶而言,我在某种程度上可是个新手,那么这种可笑的疏忽势必便在预料之中。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你不会忘记良好的组织才能和深谋远虑应属于你职业中最基本的素质,那你就很难避免再次感到某种程度上的沮丧。
真实情况是,在汽油耗尽前的最后一小时左右的驾驶过程中我曾非常心烦意乱。我原计划在塔维斯托克镇过夜的,我在快到八点钟之前就已到达该镇。在镇里的那家大旅店,我被告之,由于当地正举行农产品交易会,所有的房间都已住满了人。有人曾建议我与另外几家旅店联系一下,可当我分别给它们打电话时,每一次听到的都是同样的歉意。最后,在镇边的一家供膳寄宿处,那女店主建议我再开车走几英里的路去找一家她亲戚所开的路边客栈她让我放心,那家客栈有充足的空房间,由于离塔维斯托克镇太远而不至于受到交易会的影响。
她也曾详细地给我说明了行车线路,当时似乎是再清楚不过的了,而且现在也无法说清究竟是谁的过失,反正在这之后我是没法找到那家路边客栈的任何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在经过十五分钟的驾驶之后,我发现自己驶入一条很长的路上,它弯弯曲曲地穿过一片萧瑟而空旷的高沼地。在我两旁看上去都是沼泽地,一阵薄雾正渐渐漫过我前面的道路。往左面看,落日映出一片余辉。高沼地上不远处隐约可辨的谷仓和农舍将地平线分割成数段,要不然的话,我仿佛已被遗留在荒无人烟之地。
我记得大约在那个时候,我曾掉转福特车,往回行驶了一段距离,去寻找早些时候我曾驶过的一个转弯处。可当我好不容易找到该处时,那条新的道路比我离开的那条更为荒凉,如果说有什么区别的话,情况就是如此。有好一阵子,我驾车行驶在两旁那高高的树篱之间的昏暗之中,而后我发现那条道开始缓缓地变得陡峭起来。那时我已完全打消寻找那路边客栈的念头,而是一门心思往前开,直到到达下一个城市或是村镇,以便在那儿找到栖身之地。于是我不断地说服自己,这样的话,明天上午立即按原定线路行驶将是易如反掌的事。刚爬完那山路的一半时,汽车引擎运行得不顺畅了,而我也才开始注意到汽油快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