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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儿打电话?”鸟像逃亡的罪犯似的问。

“到离这儿最近的食品店打吧,然后去买点香肠什么的,必须吃点东西。”

“嗯。”虽然没有食欲,胃里甚至涌出抵抗进食的厌恶感,鸟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可是,你的朋友能同意接收吗?”

“那个鸡蛋脑袋表面一副善良模样,可没少干坏事,比如说……”火见子说着,突然不自然地住了嘴,用舌尖一下一下地舔着干燥的嘴唇。看来,那个小男人干的坏事,残酷得让火见子不敢说。鸟想,仍然恶心难受,实在不是吃香肠午饭的时候。

“打完电话再说,”鸟说,“买孩子用的东西,比香肠更需要,还有睡篮。可能去百货店买更快。不过,我实在不想到婴儿用品部去。”

“我去给你买,你在车里等着。”

“妻子怀孕的时候,我陪她去买过东西,全是孕妇和婴儿,一种野兽的气氛,那种地方。”

鸟瞥见火见子的脸渐渐失去了血色,她可能也恶心了吧。他们两人都脸色苍白,沉默地驾车疾驶。随后,鸟沉入自我解嘲的情绪中,这样说:

“孩子死了,妻子身体好了,那以后我可能就是离婚,被预备学校解聘,只有在那时候,我才算是成了自由的男人。本来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真的要来到了,却高兴不起来。”

猛烈的风从鸟这边向火见子那边吹,火见子必须顶着风大喊:“鸟,”她呼喊着说,“你要是成了自由的男人,能不能照我公爹说过的那样,我卖了房子和土地,我们一起去非洲?”

近在眼前的非洲!鸟想。但现在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只是一片荒凉、唤不起热情的非洲。从少年时代对非洲怀着辉煌憧憬开始,鸟心里的非洲还是第一次如此暗淡无光。这位孤独地伫立在灰色的撒哈拉沙漠上的自由男人,在东经140度一个状如蜻蜓的岛屿上,弄死了自己的孩子,逃亡到这里。不要说疣猪,连地鼠也捕捉不到一只,只是仓皇地在非洲大陆上奔逃,在撒哈拉沙漠上茫然无措地伫立。

“非洲吗?”鸟无动于衷地说。

“你现在像缩在壳里的蜗牛,只是闷着发愁,鸟。踏上非洲大地的那一瞬间,你将重新焕发激情。”火见子说。

鸟忧郁地不吭声。

“我真的迷上了你的非洲地图,鸟。我想和离了婚成了自由男人的鸟一起去非洲,把那个地图真的当作交通旅行图使用。昨天你睡着以后,我一直看着那张地图,都患了热性病了呀。鸟,对我来说,我需要自由男子的鸟,我说‘我们的手’弄死孩子的时候,你说不是‘我们的手’,但说到底还是‘我们的手’呀!鸟,一起去非洲吧!”

鸟像吐出一口苦涩的痰似的说:“如果你想去的话。”

“我和你,开始仅仅是性的结合,在你被不安和耻辱折磨的那段时间里,我不过是你用性度过危机的临时措施。可是,昨天夜里,我想去非洲的热情明显高涨起来了。现在,非洲的实用交通图又把我们联结在一起了,鸟。我们已经从单纯的性关系飞跃到了一个更高的地方,我一直希望如此,现在又升腾起了热情。鸟,我带你去见那位医生,自己直接参与,就是因为这个呀,鸟!”

跑车低矮的防风玻璃好像整片都绽裂开了,细碎如雾的白色水珠刮了进来,他们的额头和眼睛都淋到了雨水。黄昏意外地突然降临,四围昏暗,刮起了猛烈的旋风。

“这个车能不能装上顶篷?不然的话,孩子会被淋着的。”鸟像一个忧郁的傻瓜似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