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扇起的风

第二天,莫里哀先生接到巴黎行政当局的正式通知,他的《可笑的女才子》一剧以后禁演。

“刽子手!”莫里哀先生在椅子上坐下来,小声咕哝道,“谁能干出这种事呢?”

对啊,这是谁干的呢?说不清楚。据说,禁演该剧是德·朗布耶那种类型的沙龙里的一位有权势、有地位的客人活动的结果。无论如何,应当为这些才子们说句公道话:他们是针对莫里哀的攻击,报以强有力的回击的。

莫里哀醒悟过来以后,便开始考虑怎么办和为拯救该剧到哪里奔走。在法国有一个独一无二的人物,他能改变这种状况。在这样复杂棘手的场合,只有从他那里可以找到庇护,但可惜,好像故意为难他似的,此刻这个人不在巴黎。

于是,我的主人公决定先把这个剧本呈给此人一阅。他在脑子里马上想好了辩护词的草稿:

“陛下!兹有一明显误会之事,伏祈鉴察。《可笑的女才子》一剧,乃一平凡悦人耳目之喜剧也……陛下遇事富有精细善辨之才及非凡之审美力,必能解决此等无谓可笑之细事也!……”

这个剧本得以送呈国王审阅。此外,小波旁剧院的精明强干的经理还想了一系列的办法。同玛德莱娜进行了协商,惊慌失措的剧团忙做一团,莫里哀到什么地方打探消息和求情去了,等到回来之后,他决定再采取一项措施,以便使剧本重新上演。

这项措施早为许多剧作家所熟知,这就是,作者迫于外来的压力往往故意肢解自己的作品。这是万不得已的措施!蜥蜴常常这样做,当它们的尾巴被捉着的时候,便赶紧甩掉它,逃之夭夭。因为凡是蜥蜴都明白,没有尾巴活着,总比丢掉性命好得多。

莫里哀经过认真的考虑,想到:皇家书刊检查员不了解,作品中的任何改动丝毫不会改变作品的基本思想,更不会减弱它对观众的非情愿的影响。

莫里哀没有甩掉尾巴,而是砍断了剧本的开头部分:去掉了开场白。另外,还挥笔在剧本其他地方,尽可能地作了一些改动。本来,笫一场是必需的,去掉它会降低剧本的质量,但对它的中心内容并没有多大改变。显然,这一场包含着那样的素材,即关于卡多和玛德隆,说她俩是巴黎人。现在作者为了安抚检查员,强调这个情况,即卡多和玛德隆是不久前来到巴黎的外乡人。

正当这个狡猾的喜剧作家使用伎俩修改自己的剧本的时候,巴黎发生了一桩前所未闻的事件。不仅在城内,甚至在数十里方圆的地方,人们都在谈论着《可笑的女才子》。荣誉敲响了莫里哀先生的大门,首先它表现为某个文人索麦兹的态度。那个人在沙龙里大发雷霆,气势汹汹地指证说,莫里哀简直是一个剽窃者,再说,他不过是一个空虚肤浅的小丑罢了。人们都同意他的看法。

“他都是从德普尔神父那里偷来的!”这些客厅里的文人嚷嚷着。

“啊,不是!”另一部分反驳说,“这个闹剧的素材是从意大利人那里偷来的!”

禁演的消息如同火上浇油。人们都想看看嘲笑上层社会——沙龙客人的话剧。正当巴黎人闹嚷嚷地纷纷议论这个新剧的时候,一个名叫德·柳因的书商来到剧院里,恳请给他一份手稿的副本,因为这个手稿他还没弄到。总之,每个人都在各行其是,最后莫里哀巧妙圆滑的手段得到了好处。

他在权势人物中间找到了保护人;并且很巧妙地托辞说,他将寻求国王庇护;于是两周之后便得到许可再次公演这出喜剧,不过稍事修改而已。

剧团里人欢欣鼓舞,难以形容,而玛德莱娜在莫里哀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话:

“把票价提高一倍!”

讲究实效的玛德莱娜是对的。剧院里准确的晴雨计——账房——显示出暴风雨来了。12月2日这出戏第二次演出,剧院通常门票收入每晚约为四百利弗尔,这一晚卖了一千四百利弗尔。

以后的情况仍然如此。莫里哀推出《女才子》一剧,时而同高乃依的剧本、时而同斯卡隆的剧本联合演出,每次都很卖座。

还是那个专栏作家让·洛列在他发行的《诗歌报》上写道:这个剧是空洞的,低级的,可是必须承认,它是十分滑稽的:

我想——我忍不住笑得肚子疼,

我还是尽情地笑!

我门票付了三十苏

可我的笑值十个皮斯托尔(1)

书商兼出版家斯廖姆·德·柳因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通过秘密的途径弄到了《女才子》手稿的副本。于是他通知莫里哀说,他将印行这个剧本。莫里哀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了。他给剧本写了一篇序言,是这样开头的:“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出版人家的书,并没有征得人家本人的同意!”事实上,这本书的出版并没有引起什么不愉快的事,而且这篇序言使作者有机会发表自己对《女才子》一剧的某些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