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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小怪物——整天顶着那张古怪的傻脸晃来晃去。真是个彭特兰家的小怪物——你呀,所有的人都在笑话你呢。难道你还装傻不知道吗,呃?我们干脆把你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吧,让你到外面去逛悠。你的身上没有一点甘特家的血统——其实,爸爸早就说过这话了——你是一个彻底的格里利·彭特兰式的人,你这个怪物。你的身上处处体现着彭特兰家的古怪气。”

有时候她怒发冲冠、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竟然会把他摔到地板上,然后拿脚来踹他。

他倒不太在乎身上挨几下,但却对她挖空心思编造出来的恶毒、伤人的语言难以忍受。他常常心惊胆战,好像忽然从美妙的童话世界坠入了地狱的深渊。他看见这位平时宽厚、善良的天使一转眼就会变成浑身毒蛇缠绕的恶魔,她庄严的慈爱和信念会在一瞬间荡然无存。想到这里,他就开始发了疯似的大哭起来。他就像一头发疯的小山羊朝墙面直撞过去。撞疼后他会哭得更加尖厉更加响亮,恨不得把满腔的怨气倾吐出来,让那颗负荷过重的心爆裂开来,让身体里的某个器官破碎、让自己浑身的鲜血流个不止才好。那样的话,他也好从这个令人窒息、沉闷的人生牢笼里逃离出去。

每次这样大闹过后,她才会心满意足。她内心深处渴望的就是这个——痛痛快快、狠狠地把他教训一顿,自己才觉得舒服,让窒息的情感得到释放。这样,她才会毫无顾忌地疼爱他。她会一把抓住他,不管他如何拼命挣扎、尖声叫喊,只顾疯狂地亲吻那张气得通红的脸,故意用第三人称、好言好语安慰他。

“哎呀,这个孩子不会认为我是当真的吧?难道他不知道我是跟他开玩笑吗?哎呀,你看他壮得像头小牛犊似的,他简直是个小巨人嘛,一点没错!哎呀,他可真粗野呀!两只眼睛都要从头上突出来了,我看他快要把墙撞个洞出来了。哎呀,我的天哪,真的,孩子,这汤可真好喝哇。”她想用母亲的腔调来把他逗笑。而他也只能违背自己的意志,破涕为笑。他感到,姐姐的这种和解比刚才揍他、辱骂他更让他难受。

过了片刻,等他稍微安静下来后,她又会叫他出去买腌黄瓜、糕点、瓶装冷饮。他双眼通红地走出家门,脸颊上还挂着泪痕。他一边走,一边努力回想着刚才的那一幕,双脚啪啪地刮着地面。他的脖子伸得长长的,仍然在抽噎,内心涌起一种羞辱的感觉。

海伦历来讨厌那种古板的正人君子。但是从根本上来讲,她倒是个十分传统的女孩子,别看她偶尔会粗野一回,那只不过是她不安情绪的一种发泄而已。其实,她很单纯,村子里一旦发生什么坏事,她也会像个孩子似的充满了好奇。她的身边有几个年轻小伙子早就钟情于她了——他们都是朴实、能喝酒的乡下人:一位是当地的城市测量员。他身材瘦削、面色红润、喜好喝酒,他十分爱慕海伦;另一位是来自田纳西煤田的小伙,他身体强壮、有一头金黄色的头发;还有一位是从南卡罗来纳州来的年轻人,是她大姐未婚夫的同乡。

这几个年轻人,一个叫休·帕克,一个叫吉姆·费尔普斯,还有一个叫约·凯斯卡。他们都真心实意地倾慕她。他们喜欢她不知疲倦、争强好胜的活力,喜欢听她热情奔放、滔滔不绝的言辞,喜欢她的和蔼可亲、善良的品格。他们来看她时,她会为他们弹琴、唱歌——全部心血都用在款待他们身上。他们也会给她带来一盒盒的糖果、各种小礼品。这些小伙子之间难免会生嫉妒之意,但却同声公认她是一位“好姑娘”。

有时候,她也会叫费尔普斯或休·帕克带点威士忌酒来。她已经习惯用酒精来刺激体内的激情了——只需喝上一小口,就足以给她的血液充电了。酒精会使她精神振奋、情绪高涨,暂时提供狂热的活力。尽管如此,她却从来不贪杯。喝了酒她会特别高兴,显得活力十足,但是她从来没有醉过酒,久而久之她逐渐有了酒瘾。

“有人请我喝酒,我总会喝一点的。”她这样说。

她一向喜欢放浪的年轻女人。她喜欢这种女人狂热的生活情趣,喜欢她们的胆大、幽默和豪放不羁。那些已经结了婚的放荡女人对她有磁石般的吸引力。她们避开南方山村周日单调的生活,避开周六醉醺醺丈夫的上床欲望,欢快地跑到阿尔特蒙来避暑。就像海伦自己所言,她喜欢“随时能喝几口”的那种人。

她的朋友里有一个名叫玛丽·托马斯的高个子姑娘,她来自肯塔基州,性格欢快,以前当过妓女,目前正在阿尔特蒙旅馆里做指甲修饰女郎。

“有两样东西我想瞧一瞧,”玛丽说,“一个是公鸡的那玩意儿,另一个是母鸡的那个东西。”说完后便大笑起来。她在楼上租了一间带卧室的小屋子。有一次尤金曾给她送过雪茄烟。当时,她身上穿着一袭薄衣,双脚叉立在窗户跟前。灯光把她性感的双腿曲线勾勒得非常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