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第3/4页)

“这段悲苦的时间过去后,又过了近三年,我才回英国。当我一回到英国,我第一件心事当然就是去寻找她;但是寻找本身就叫人伤心,又毫无结果。我打听到了第一个勾引她的人后就断了线索,而且完全有理由担心她离开他后在堕落生活里越陷越深了。她的法定津贴跟她的财产既不相称,又不够维持她的舒适生活,而且从我哥哥那里听说,几个月前她的领取津贴权就已经转让给另一个人了。他猜想,他居然能无动于衷地猜想,一定是她胡乱花钱,这当然会带来贫困,因而为了某项急需,不得不把它卖掉的。尽管如此,我到底,在我到英国六个月后,终于找到了她。我自己的一个老仆人,后来遭了难,欠债被拘,我关心他,到债务拘留所去看望他;就是在那里,我可怜的表妹也以同样的原因被拘押在那所房子里。她完全变了样——那么憔悴——她尝遍了痛心的苦难,竟瘦成那个样子!我简直不能相信眼前那个愁苦病弱的人竟就是我热爱过的容貌秀丽、朝气蓬勃、身体健康的姑娘!看见她这模样,我多么伤心啊——可是我不该再描述下去伤你的心了——我已经让你太痛苦了。看样子,她肯定已是肺痨后期,这是——是的,她这种情况倒是我最大的安慰。她的生命已毫无希望,只剩下一点时间可以安排让她死前过得舒适些;这些我都做到了。我把她搬到一间租来的舒适的房间里,派人好好护理;在她还活着的那段短暂时期中,我每天都去看她,陪她到最后一刻。”

他又停住,镇静了一下;埃莉诺可怜他那不幸的朋友的厄运,感情激动,不禁叫出声来。

他说:“我说过你妹妹和我这位堕落的可怜亲人相像,我希望她不至于生气。她们的结局和命运是不可能一样的;如果那位生性美好的姑娘有更坚强的人护持,或者婚姻幸福些的话,她原是可以跟你将看到的另一位的命运完全一样的。可是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啊?看来我是一直在无谓地让你难过。唉!达什伍德小姐——像这样的一件事——十四年没有提了——说起这种事总是难把握自己的!我得镇定些——说得紧凑些。她把她唯一的孩子,一个女孩,托我照管,这是她第一次非法结合的私生女,那时大约三岁。她爱这孩子,一直留在身边。这是对我的一种重大而珍贵的信任;如果我们处境的性质容许的话,我原是会高高兴兴认真尽到责任,亲自照管教育她的;可是我没有家室,没有家;所以我把我的小埃莉莎送到学校住宿。我一有空就去看她,我哥哥死后(他是大约五年前死的,他死后家产才归我所有),她常到德拉福庄园来看我。我说她是我的远亲;可是我很清楚,大家都认为我们的关系要近得多。三年前我才把她接出学校(她刚满十四岁),托一位住在多塞特郡的很体面的妇人照管,她照管着四五个差不多年龄的小姑娘;埃莉莎在那里住了两年,我对她的情况是完全满意的。但是去年二月,就是说大约一年前,她突然失踪了。她的一位年轻友伴要去巴思[1]照看身体不好的父亲,她热切要求同去,我答应了她(现在证明我铸成了大错)。我知道那做父亲的是一位很好的人,我认为他女儿也很好——但她实际并不那么好,因为尽管她一定知道一切情况,却非常固执愚蠢地保密,什么也不肯说,不肯吐露一点线索。他呢,她的父亲,心肠虽好,却不精明,我相信他是一无所知的;因为他平时总不出门,而姑娘们却在镇上逛来逛去,随意交际;他自己完全相信他女儿跟这件事毫无牵连,也极力要我相信。总之,我什么也没有打听到,只知道她出走了;其他情况都一无所知,这样长达八个月之久。可以想象得到,当时我怎样猜测,怎样担心,而且我是怎样受煎熬啊!”

“天哪!”埃莉诺嚷道,“难道这是可能的吗!难道威洛比会——”

他接下去说:“我得到关于她的第一个消息是去年十月里她自己的来信。信是从德拉福转给我的,就是那天早晨我们正打算到惠特维尔庄园去游览时我接到的信;所以我才突然要离开巴登庄园,我知道当时谁都觉得奇怪,而且我相信还惹几个人生了气。我想,威洛比的眼色在责怪我无礼,破坏了游览的约会时,他决不会想到,我正是为解救一个被他害得又穷又惨的人才被叫走的;可是即便他知道,又会有什么用?你妹妹笑脸相对,他还不是照样欢笑,照样快活?是呀,凡是能同情别人的人决做不出的事,他都已经做了。他糟蹋了这位姑娘的青春和天真,却遗弃了她,让她处境万分悲惨,无家可归,没有帮助,没有朋友,也不知道他的住址!他离开了她,答应回去;他却既不回去,又不写信,也不给她任何救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