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地峡的长腿杰克(第4/9页)
“斯坦,我要回家。我今天起得早,又排练了一天。12点往剧院打电话找我。”
他点头,又灌进一杯加冰威士忌。她在他椅子后面站了片刻,低头注视着他浓密的头发。他正在自言自语温柔地对自己念诗:“看见身穿白袍的好战的阿芙洛狄蒂,真美。看见她披散的头发和赤裸的脚,天啊……像落在西边海洋里的落日一样发光。看见不情愿的……真他妈好啊,萨福(Sappho,希腊女诗人。——译注)的诗。”
再度走上百老汇,她感到非常快乐。她站在街中间等待去住宅区的街车。偶尔一辆出租车从她身边“嗖”地开过去。河上的暖风中传来汽船长长的鸣笛声。她的心里有几千人在大合唱。电车响着铃开过来,停了。上车的时候她想起斯坦的身体在她的手臂间散发出的令人陶醉的汗味。她坐下来,咬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上帝,陷入爱情真可怕。对面的两个男人长着青鱼似的短下巴,拍着大腿兴高采烈地交谈着。
“我要告诉你,吉姆,打动我的是艾莉娜·卡索……看她在台上跳舞,我好像听到天使在哼唱。”
“不,她太瘦了。”
“但是她在百老汇造成有史以来最大的轰动。”
艾伦下了车,在一百零五街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向东走。床垫和睡眠的臭味从狭窄的窗户里飘出来。垃圾箱在排水沟边散发着恶臭。在一处门廊的阴影里,一个男人和一个女孩紧紧抱住对方的手臂摇摆着,正互道晚安。艾伦幸福地笑了。百老汇有史以来最大的轰动。这句话像电梯似的把她载到空中,那里的电灯信号闪着红色、金色和绿色,那里的屋顶花园散发着兰花香气,她穿着金绿色的裙子和斯坦随着跳跃的音乐跳着探戈,几百万人在周围鼓掌,掌声热烈得像下冰雹一样。百老汇有史以来最大的轰动。
她走上白色的台阶。在写着“桑德兰”的门前,她忽然感到一阵恶心。她站着拿钥匙摸索锁洞,心脏不停地狂跳,她摸索了很长时间。然后她猛地将钥匙插进锁里,打开了门。
“怪人,吉米,怪人。”赫夫和露丝·普莱恩坐在一个天花板很低又咔嚓作响的餐馆里。他们坐在最里面的角落,两人的脸在糕点盘上方咯咯地笑着。“看起来世界上所有的笨蛋演员好像都到这儿吃饭。”
“世界上所有的笨蛋演员都住在桑德兰太太的房子里。”
“巴尔干半岛有何最新消息?”
“巴尔干半岛一切都好……”
越过露丝插着深红色花冠的草帽,吉米看见一些脸上有青紫斑点的人坐在拼起来的餐桌旁边。两个面有菜色的侍者在他们断断续续的交谈中挤过去。露丝咬了一口芹菜梗,睁大了笑眯眯的眼睛看着他。
“噢,我觉得喝醉了,”她胡乱说着。“酒上头……太可怕了,不是吗?”
“一百零五街上发生过哪些惊人的勾当?”
“噢,你没赶上。真滑稽……大家都跑到大厅,桑德兰太太头上还贴着卷发纸,凯西哭喊着,托尼·亨特穿着睡衣站在自己的房门口……”
“他是谁?”
“一个小青年。可是吉米,我必须把托尼·亨特的事情告诉你。怪人,吉米,怪人。”
吉米觉得脸发烫,他低下头看碟子。“那就是他的问题所在,是吗?”他面无表情地说。
“你被吓着了,吉米,承认你被吓着了。”
“不,我没有,接着说,从头到尾说一遍。”
“噢,吉米,你真趣……凯西抽泣着,她的小狗叫着,那看不见的精灵卡斯蒂洛正在呼唤警察,然后在某个未知男人藏在大礼服里的双臂下隐去了。约约挥舞着一把左轮手枪——一个镍制的小东西,照我看可能是一把水枪……唯一看起来神志正常的就是艾莲·奥格勒索普……你知道那金色的头发在你幼小的心灵里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
“说真的,我幼小的心灵没留下多大的印象。”
“最后,奥格勒对这场闹剧感到疲倦,他用响亮的声音大叫,‘拿走我的武器,否则我要杀了这个女人!’托尼·亨特夺走他的枪,把它放到自己的房间。然后艾莲·奥格勒索普像谢幕似的微微鞠了一躬,说‘大家晚安’。接着冷静得像根黄瓜似的走进房间去了……你能想像到吗?”露丝突然压低声音,“餐馆里每个人都在听我们说话……我觉得真是讨厌。但是更糟的还在后头。奥格勒砸了几次门但都没人开。然后他去找托尼,像《哈姆雷特》里的弗比斯·罗伯森似的转着眼珠,手臂搂着他,说,‘托尼,一个心碎的男人今晚可以在你那里找到容身之处吗?’真的,我真是被吓坏了。”
“奥格勒索普真是那样的吗?”
露丝点了好几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