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和女人们的生活(第2/13页)


弗恩的演唱风格尽管令人羡慕,在诸伯利却被认为和炫耀差不了多少,有时孩子们会在街上学她尖声或颤声唱歌。母亲认为这是迫害。她从一点儿迹象上就能构想出这种情况:搜出开陆军剩余物资商店的犹太人夫妇,或洗衣店里矮小的不爱讲话的中国人。她带着令人不知所措的同情以及大声、缓慢而友好的姿态。他们不知道怎样对待她。弗恩没有受到迫害,我可以看得出来。虽然我的老姑妈们,父亲的姑妈们,会奇怪地提到她的名字,似乎她的名字里面有个核,她们要吮吸然后吐出来。内奥米的确告诉过我,“弗恩生过一个孩子。”

“她从来没有。”我无意识地反驳道。

“她生过。她十九岁时生的。所以她被赶出了音乐学校。”

“你怎么知道的?”

“我妈妈说的。”

内奥米的妈妈到处都有密探给她提供情报,生育的情况,临死的伴侣。在她的护士工作中,从一家到另一家,她像水下真空管一样吸取着别人得不到的新闻。我觉得我要和内奥米争辩,因为弗恩是我们家的房客,内奥米总是说我们家里人的坏话。(“你妈妈是无神论者。”她带着恶意说。我会说:“不,她不是,她是不可知论者。”在我有理有据地解释的过程中,内奥米只会反复地说:“半斤八两,有何区别。”)我不能报复,因为过分敏感或怯懦,尽管内奥米自己的爸爸属于某种奇怪的不名誉的宗教派系,不戴假牙,在城里到处乱转,散布着预言。

弗恩在旁边的时候,我开始留意报纸杂志上的婴儿照片,说:“哇,是不是很可爱啊?”然后仔细观察她,看是否有瞬间自责的表情和母性的渴望,好像某一天她真的会被说服,痛哭流涕,挥动双臂,在滑石粉或粗滤肉类广告边捶胸顿足。

而且,内奥米说弗恩和张伯伦先生什么都干了,就像他们已经结了婚似的。

起初是张伯伦先生介绍弗恩来我们家住的。我们从他母亲那儿租的房子。她现在失明了,卧病在床,已经在瓦瓦那什郡医院住了两年多了。弗恩的母亲也在那里;事实上,就是在那里,他们在探视时认识了对方。那时她在蓝河邮电局工作。张伯伦先生在诸伯利无线电台工作,住在同一座大楼的小公寓里,不想费事找房子。母亲把他当作“弗恩的朋友”提到他,用一种澄清的语调,仿佛强调“朋友”这个词在这里并没有更多的含意。

“他们喜欢待在一起,”她说,“他们不在乎闲话。”

闲话意味着绯闻,意味着粗俗行为,意味着性。

我想从母亲那里试探出内奥米所说的情况。

“弗恩和张伯伦先生也该结婚了。”

“什么?你是什么意思?谁说的?”

“大家都知道。”

“我不知道。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没人对我说过这话。是内奥米说的,对吧?”

内奥米在我们家不太受欢迎,我在她家也是。我们都有携带着玷污的遗传的嫌疑—我这边是无神论;内奥米家是婚前性行为。

“这个城市坏思想到处蔓延,从来不让人安静。”

“如果弗恩·道夫提不是个好女人,”母亲富有逻辑地下结论说,“你认为我会让她住在我们家吗?”

今年是我们高中的第一年,内奥米和我几乎每天都会谈到性,腔调一致,这样就从来不致越过某个尺度。这是一种下流、轻蔑、狂热而好奇的腔调。一年前我们曾想象自己是情感的牺牲品;现在我们成了旁观者,至多是冷漠愉快的实验者。我们有一本书,是内奥米在她妈妈放了樟脑球的嫁妆箱的毯子下面发现的。

最初的接触要小心,我们大声读出,尤其是如果男性性器官比较大。凡士林是有效的润滑剂。

“我更喜欢黄油。更有味儿。”

怀孕后期可以经常用大腿间性交。

“你的意思是人们那时候也还要做?”

有时如果女方太胖,可以用后位。

“弗恩,”内奥米说,“他就是这样和弗恩做的。她相当胖。”

“哦!这本书让我恶心。”

我们读到,男性性器官勃起可以达到十四英寸长。内奥米吐出口香糖,用手撮着,越拉越长,然后提着一端在空中晃动。

“张伯伦先生,破纪录的人!”

那之后每次她来我家,如果张伯伦先生也在的话,如果我们碰巧又在嚼口香糖时,我们中的一个或我们两个,就把它拿出来,这样撮长,然后无知地晃动,直到大人注意到,直到张伯伦先生说“你们找到玩的了”。母亲会说:“停,很脏的。”(她是指口香糖。)我们观察张伯伦先生和弗恩,看有没有激情、荒唐、渴望的表情,或手放在裙子上这样的迹象。我们没有发现什么,实际上,我对他们的维护超过了我的希望。因为我和内奥米一样喜欢想象他们咕哝下流话,在叮当响的床上翻滚(在客舱里,内奥米说,每次他们去杜伯敦看湖景的时候)。在我想来,厌恶并不排除娱乐,它们事实上不可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