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礼(第10/23页)


我感觉荒诞,眩晕。

他站在床边,低头看着我,吃惊地现出有点儿滑稽的表情。难道他觉得我的身体不合适,不可利用吗,就像我对他的身体的感觉一样?他想把我变成某种顺从的女生,怀着没有被自我意识变得复杂的欲望,一个并非敏于应答、掌握大量词汇、对宇宙秩序有兴趣的女生,只是准备拥抱他的女生?我们都咯咯地笑了。他把手指放到我的一只乳头上,好像是试探有没有刺。

有时我们用方言模仿喜剧连环漫画《弹簧单高跷》里的对话:

“你的身材很美。”

“你看我所有的器官位置都对吧?”

“啊,是的,我得拿出手册查一查。”

“你不会认为有第三个乳房吧?”

“不是所有女人都有三个乳房吗?你真是孤陋寡闻哪。”

“老天爷,你真的有—”

“嘘—”

我们听见他妈妈在外面的声音,和开车送她回来的人说再见。车门关上了。不是东方之星会议比平时提早结束了,就是我们争辩了太久才上楼。

杰里把我拉下床,拖出房间,我还试图抓起我的衣服。“衣橱,”我小声对他说,“我可以躲—衣橱—穿上衣服!”

“闭嘴。”他悄悄恳求着,恼怒得几乎要哭出来了。“别说话,别说话。”他脸色苍白,颤抖着,但还很有力气,这就是杰里·斯多利。我挣扎着,往回拽,抗议,仍然试图说服他我得穿上衣服。他把我向前拉着,从后楼梯下去。打开地下室的门时,他妈妈也刚好打开前门—我听见她欢快的叫声:“没有人在家吗?”—他把我推进去,插上了门闩。

我独自在地下室楼梯上,被锁着,光着身子。

他开了灯,让我看清方向,然后又快速关上。这没有什么用处。反而让地下室显得更黑了。我小心地坐在楼梯上,能感觉到光着的屁股下面那冰冷粗糙的木头,我试图想出任何可能的逃脱方法。一旦适应了黑暗也许我能找到窗子,用力打开,但是那有什么用,我什么都没有穿啊。或许我可以找到破旧的窗帘或一片油布,把自己裹起来,可是我怎么能那样回到我自己的房间?我怎么能穿过诸伯利城,穿过主街,在夜里不到十点的时候?

也许要等他妈妈睡了,杰里才会来放我出去。他来时,如果他来,我会杀了他。

我听见他们,杰里和他妈妈,在前屋谈话,然后是在厨房。“想睡个美容觉吗?”我听见他妈妈说,然后笑着—我想这是不怀好意的笑。他对他妈妈直呼其名,叫她格里塔。多造作,多不健康,我想着。我听见壶和杯子的哗哗声。夜宵喝一杯可可,吃烤葡萄干面包。而我被锁在地下室,寒冷地光着身子。杰里和他的智商。他的理智和他的愚钝。如果他妈妈那么新潮,知道现在没有哪个女孩子是处女,为什么我还要被推到这里?我憎恨他们。我想到要敲门。那是他罪有应得。告诉他妈妈我想要逼他结婚。

我的眼睛有点儿适应了黑暗,这时我听到嗖的一声,楼梯上的一个盖子关了。我正朝着那个方向,看见一个罐子样的东西从地下室的天花板伸出来。那是一个衣服滑槽,一个浅颜色的东西飞出来,沉闷地降落在水泥地上。我爬下楼梯,经过冰冷的水泥地面,祈祷着那是我的衣服,而不是一包杰里的妈妈扔下来要洗的脏衣服。

是我的上衣、毛衣、裙子、裤子、胸罩和长筒袜,还有挂在楼下衣橱里的夹克,都包在我的鞋上,所以才有刚才砰然跌落的声音。除了我的吊袜带,其他东西都齐了。没有吊袜带,我无法穿上长筒袜,就团起来塞进胸罩里。现在我可以看得比较清楚了,我看见洗衣盆和上面的窗子。窗子在底部用钩子挂着。我爬上洗衣盆,打开钩子,爬了出去,穿过雪地。厨房的收音机开着,也许是为了盖住我的动静,也许只是要听十点钟的新闻。

我光着腿穿过寒冷的大街跑回家。现在想到自己光着身子躺在那张床上我就怒火中烧。除了杰里没有人那样看过我,咯咯地笑着,惊恐,带着口音讲话。那是我要收回我的献礼的人。我永远找不到真正的爱人了。

第二天在学校,杰里走过来,拿着一个棕色纸袋。

“对不起,女士,”他用《弹簧单高跷》里的方言轻声说,“我想这是您的一件私人物品。”

当然,那是我的吊袜带。我不再恨他了。放学后,沿着约翰大街往下走的时候,我们把昨晚的事改编成一个宏大的喜剧场面,默片里愚蠢错乱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