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第5/6页)

路西奥

我认识他,我跟他很有交情哩。

公爵

有交情就不会说这种话;真有交情,谈话里就会体现出更真挚的友情。

路西奥

算了吧,我可不会随便瞎说的。

公爵

这我可不相信,因为你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话。可是公爵倘使有一天回来——这是我们众人都馨香祷祝的——我要请你当着他的面回答我的问话;你现在说的倘是老实话,那时候一定不会否认。我们后会有期;请教尊姓大名?

路西奥

鄙人名叫路西奥,公爵是很熟悉我的。

公爵

要是我有机会向他谈起你的话,他一定会更加熟悉你的。

路西奥

你去谈好了,我不怕。

公爵

啊,你希望公爵永远不会回来,也许你以为我是个无足轻重的对手。当然,我的话恐怕伤害不了你,因为你准会矢口否认的。

路西奥

我要是否认就不得好死,你别看错人了。可是这些话不必多说。你知道克劳狄奥明天会不会死?

公爵

他为什么要死?

路西奥

为什么?为了把一只漏斗插进人家的瓶子里去。但愿我们刚才所说的那位公爵早点儿回来,这个绝子绝孙的摄政要叫大家不许生男育女,好让维也纳将来死得不剩一个人。就是麻雀在他的屋檐下做窠,他也要因为它们的淫荡而把它们赶掉呢。公爵在这里的时候,对于这种不干不净的事情是不闻不问的,他决不会把它们在光天化日之下揭露出来,要是他回来了就好了!这个克劳狄奥就是因为松了松裤带,才给判了死罪。再见,好师傅,请你给我祈祷祈祷。我再告诉你吧,公爵在持斋的日子会偷吃羊肉。他人老心不老,看见个女叫化子也会拉住亲个嘴儿,尽管她满嘴都是黑面包和大蒜的气味。你就说我这样告诉你。再见。(下。)

公爵

人间的权力尊荣,总是逃不过他人的讥弹;最纯洁的德性,也免不了背后的诽谤。哪一个国王有力量堵塞住谗言的唇舌呢?可是有谁来了?

爱斯卡勒斯、狱吏及差役等牵咬弗动太太上。

爱斯卡勒斯

去,把她送到监狱里去!

咬弗动太太

好老爷,饶了我吧;您是一个慈悲的好人,我的好爷爷!

爱斯卡勒斯

再三告诫过你,你还是不知道悔改吗?无论怎样慈悲的人,看见像你这种东西,也会变做铁面阎罗的。

狱吏

禀大人,她当鸨妇已经当了十一年了。

咬弗动太太

老爷,这都是路西奥那家伙跟我作对信口胡说的。公爵老爷在朝的时候,他把一个姑娘弄大了肚皮,他答应娶她,那孩子到今年五月一日就该有一岁多了,我一直替他养着,现在他反而到处说我的坏话!

爱斯卡勒斯

那家伙是个淫棍,去把他找来。把她送到监狱里去!走吧,别多说了。(差役推咬弗动太太下)狱官,我的同僚安哲鲁意见已决,克劳狄奥明天必须处决。给他请好神父;预备好一切身后之事。安哲鲁不肯发半点怜悯之心,我也没有办法。

狱吏

禀大人,这位师傅曾经去看过克劳狄奥,跟他谈论过死生的大道理。

爱斯卡勒斯

晚安,神父。

公爵

愿大人有福!

爱斯卡勒斯

你是从哪儿来的?

公爵

我不是本国人,只是由于偶然的机缘,目前在这里居留;我是一个以慈悲为事的教门的僧侣,新近奉教皇之命,从教廷来办一些公务。

爱斯卡勒斯

外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公爵

没有,可是我知道过于热中为善,需要一服解热的药剂;只有新奇的事物是众人追求的目标;习见既久,即成陈腐;常道一成不变,持恒即为至德;人心不可测,择交当谨慎。世间的事情,大抵就像这几句哑谜。虽然是老生常谈,可是每天都可以发见类似的例子。请问大人,公爵是个何等之人?

爱斯卡勒斯

他是一个重视自省工夫甚于一切纷争扰攘的人。

公爵

他有些什么嗜好?

爱斯卡勒斯

他欢喜看见人家快乐,甚于自己追寻快乐,他是一个淡泊寡欲的君子。可是我们现在不用说他,但愿他平安如意吧。请你告诉我你看见克劳狄奥自知将死以后,有些什么准备?我听说你已经去访问过他了。

公爵

他承认他所受的判决是情真罪当,愿意俯首听候法律的处分;可是他也抱着几分侥幸免死的妄想,我已经替他把这种妄想扫除,现在他已经安心待死了。

爱斯卡勒斯

你已经对上天尽了你的责任,也替这罪犯做了一件好事。我曾经多方设法营救他,可是我的同僚是这样的铁面无私,我不能不承认他是个严明的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