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2/8页)

一个燥热的八月之夜。东方天空中电光闪闪,潮湿空气中有一股紧张气氛,简直叫人透不过气来。我借口不舒服离开了办公室,以免不得不去参加庆祝会,花了整个下午作准备。我既无欲念,也没有什么收藏的名画来诱惑对方,只是在起居室里有一瓶中国百合花,在床头桌上放了一花瓶美洲红蔷薇。我准备了相当数量的葡萄酒、威士忌和烈性甜酒,绰绰有余的冰块,从“凡杜姆”食品店里买来了各式水果、奶酪,还有胡桃、糖果以及各种精制零食等。总之,我认为赖因哈特会怎么准备我就怎么准备。

可是我一上来就显得笨手笨脚。酒太凶——她就是喜欢烈酒;我过早地谈起政治——她讨厌极了。虽说她经常和意识形态接触,她对政治并不感兴趣,也不了解她的丈夫昼夜筹划的计谋究竟是些什么玩意儿。她可对酒深感兴趣,我只得一杯一杯地陪她饮酒;她喜欢凭空编造一些与乔·路易36、保尔·罗伯逊有关的戏剧性小场面。我性情和这两人不同,地位又远远不及,因此无法扮演这两个角色,而她竟然以为我能连续不断地哼唱《老人河》,或者凭借肌肉的力量,显示几手绝招。我被弄得莫名其妙,又暗自好笑,结果我们两人之间仿佛在进行一场竞赛,我这一方竭力想使我们不脱离实际,而她这一方却想入非非,以为我是什么无所不能的兄弟。

这时天色已晚,我再次取酒端到卧室里。她坐在床上,散开了头发,牙缝里咬了根金发夹向我晃上晃下,算是招呼我过去,一面说:“小宝贝儿,到妈妈这儿来。”

“请喝酒,夫人,”我说着,递上一杯酒,希望这杯酒能打消掉她的什么新主意:

“来吧,亲爱的,”她忸怩作态地说。“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我说。

“我得悄没声儿地说,宝贝儿。”

我坐了下来,她随即把嘴唇凑近我的耳朵。她的话顿时把我吓软了,我挪开身子,她坐的姿势端庄、拘谨,可是她提的小小的建议却是希望我和她一起参加一项恶心的仪式。

“什么!”我说,她又说了一遍。难道生活突然变成一幅瑟伯37画的疯疯癫癫的漫画了吗?

“为了我,你会答应的,是不是,宝贝儿?”

“你是在说真的?”

“对,”她说,“当然是真的!”

她脸庞上有一股纯朴的、不受腐蚀的正气,这更使我心烦意乱,因为这说明她既不是在捉弄我,也不是想侮辱我;我不知道跟我在说话的是出于天真的恐怖呢,还是当晚暧昧的预谋尚未扼杀掉的天真。我唯一知道的是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个错误。她既然不能提供任何情报,我决定及早把她打发走,免得在不知道她是恐怖的化身还是天真的化身的情况下被迫跟她切切实实地打交道,而在目前我至少还可以一笑置之。我寻思:赖因哈特遇到这种局面会怎么办,这么一想,我暗下决心不让她挑逗我干暴力性的行为。

“可是,西比尔,你看得出我不是那号人。我一见了你就忍不住想保护你,体贴你——你看,这儿热得像蒸笼,我们穿好衣服上中央公园散步去怎么样?”

“可是我需要,”她说着,把叠着的大腿放下,急忙坐正身体。“你能行,这对你很简单嘛,宝贝儿。我如果不依你,你就威胁要把我杀了。瞧,对我讲话要狠,宝贝儿。我有一个朋友说过,有个家伙说:‘把内裤脱下来’……就——”

“他说这个!”我说。

“他真的说了,”她说。

我望了望她。她脸绯红,两个腮帮子,甚至那长满雀斑的胸脯,都红得发亮。

“说下去,”我说,这时她又往后一躺。“后来怎么样?”

“嗯……他骂了她一句脏话,”她忸怩地支支吾吾。由于年岁不小,她的皮肤已经发皱,天然细浪形的一头栗色头发成扇形披在枕头上。她脸通红。这是为了挑逗我,还是一种不自觉的欲火突旺的表现?

“那话真脏,”她说。“哦,他是个野人,高大个子,白牙齿,人家叫他‘牛’。他说,‘母狗,把内裤脱下来’,然后他就干上了。那女人挺可爱,皮肤细嫩得就像奶油和草莓。你不可能想象竟然有人这样称呼她。”

她又坐了起来,两肘支在枕头上,眼睛盯住我的脸。

“后来怎么了,他们把他抓住了吗?”我说。

“喔,当然没有,宝贝儿,她只告诉了我们两个小姐妹。她可不能让她丈夫知道这件事。他……唉,说来话长。”

“真糟,”我说。“你看我们是不是去……”

“糟透了,不是吗?一连几个月她的情绪一直乱糟糟的……”她脸部表情蓦地闪了闪,变得迟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