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人生谁都难免有起伏,可御木不相信有不走运的时候。这四十八年来,他自觉没有什么不走运的时候。他有一种在最不顺心的时候,工作情绪最高涨的脾气。就是说,他是靠集中精力工作来抵御不走运的,以后回顾一下,那时也就成最好的时候了。
他真想在给新娘新郎的祝辞中说说这些话;可没有具体的例子,说起来不生动。想来想去,好例子就是上不来。转念一想,就算有了好例子,说不定会让人看成他自吹自擂,实在也不能说御木自己没有吹嘘的心思。想了半天,也许是在这婚礼上的关系吧,一个绝妙的例子浮上脑际。
御木结婚两个月前,对象顺子向他坦白自己已经失贞的事。顺子当时19岁,用现在的计算法,该是17岁。两人近一年的交往中,御木一点也没在意,不用说,御木相信顺子是贞洁的。
御木为了平息这份打击,也许是为了拂去妄想,他埋头于工作,那时的作品,竟有幸获得了成功。
可是,结婚的那晚上,顺子有贞洁的印记。御木第一次问起顺子失贞的情况。以前他从没想要顺子说明什么。听了多余的话,只能明显形成多余的想象;附着些多余的记忆。取而代之的是御木催逼出自己的作品。
其结果,获得了作品成功的幸运。当然不能说,顺子失去了一半的贞洁给御木带来了幸运,但兴许可以说,当时御木没有盘问顺子给他带来了幸运。
已经到了媳妇进门的年龄了,过去曾经痛苦过一阵的顺子,看起来早把那事忘得干干净净了。坐在证婚人席上的御木,想看看坐在新娘新郎中间的妻子,从桌子上稍稍探出身子装出看看新娘的样子。
顺子喝了小半杯日本酒,脸上泛起了红晕很放松,御木见了,微微地笑了。新娘还以为是朝着自己笑,眼睛朝下,眼角亮亮的,朝御木回了个谁也没有察觉的微笑。这时新娘正用刀把鸡切成小块。御木没想到让人回敬了个微笑,止不住心里暗暗好笑。
“波川!”忽听有人叫新郎,“你穿大学生制服来才有味儿呢。嗨,新娘没有女学生制服吧。”那人打趣着说。
“没有哇。女学生服装自由嘛。我觉得,男学生要是不穿那藏青直领,金纽扣上刻校徽的还可以。男学生还是挺守旧的。”
“新婚旅行也穿西装?……”
“是啊,新做的。穿学生服去新婚旅行,要遭旅馆里的人白眼吧。”
“遭白眼才有趣呢。”
“穿学生服出席婚礼,我可无所谓,可要让客人们见笑不是。况且,学生服也太旧了呀……”
御木听了这话想,东京、新泻、福冈三处宴会,新娘方面的大里家,看到新郎穿学生服该会不高兴吧。波川要是真把学生服穿到底的话,也许还真的很有趣呢。自己也被这东京、新泻、福冈拖着做“证婚大巡回”,真想在祝辞中调侃几句。
波川是学生,就是在今天,也算是早婚吧。御木自己也让儿子早早完婚了。可波川和公子是一个大学的同学,结婚后还一起继续学业,御木觉得很少见。自己是受新娘家的委托做证婚人的,说是“超过三年了”,可御木对他俩的恋爱过程一点也不清楚。从两人的样子来看,像是关系很深了。新娘有些腼腆,但还是看得出是个玩性重的主儿。
御木站起来发言时,看到那边角上的桌子旁坐着些学生模样的人。是新娘新郎的同学吧。
致辞完毕,招待已经在身后等着帮御木推好椅子,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有位客人说想见见您。”
“要见我?”御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什么人?”
“说是叫石村的。”
“石村?”御木一下子想不起来,“男的还是女的?”
“呀,我也是听大门口的人传话进来的,不清楚是男是女……”
“噢,是嘛。能不能帮我去说一下,接下来来宾致辞,证婚人走不开,问一下有什么事。”
不一会儿招待回来了:
“说能不能让她在大门口等一下,一定得见见您,怎么办?是个姑娘。”
招待没说“小姐”,而说“姑娘”,大概衣着打扮不怎么样吧。
奇怪的是,今天自己这个时候在波川、大里两家的婚宴上,除了家里人,几乎没别的人知道呀。这个叫石村的肯定先到家去打听了,才知道上这儿来找的吧。因工作关系,御木的客人很多,家里人也惯了;他不在的时候,就告诉客人他的去处,也是不稀奇的。
“石村,石村……”想着,想着,御木觉得这名字是在什么时候听到过的,他忽地想起来了。他想起妻子顺子被夺去贞操的事来,那男人可不就叫石村嘛。顺子的亲戚,自打和御木结婚起就再也没有来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