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尚·丹第〔1〕(第3/6页)

〔4〕的半瓶醋(很业余的)音乐,及勒孔特·德·李斯勒〔5〕洪亮的虚无主义。与丹第不同,在他那宽广的同情心里,没有狭隘的门户之见。他从不试图去批评自己所喜爱的东西;理解永远装在他的心里。也许他心安理得;但也许在他内心深处也有烦恼,他表面的大度平静可能多少给我们以假象。

他的信仰也……我知道凭一位音乐家的音乐来破译他的情感有多么危险;可在弗朗克的追随者告诉我们,表达心灵才是音乐惟一的目的和目标之后,我们舍此还能怎么办呢?通过他的音乐表达我们难道发现了他的宗教信仰总是充满了平静和安宁吗?我问那些热爱他音乐的人,结果那些人发现,他们自己的某些悲伤在他的音乐里有所反映。谁都会感受到在他的某些作品里充满了内心的痛苦和悲伤——那些短小、突然爆发的乐句升起来仿佛在乞求上帝帮助,便又常常悲伤而含着泪水落下。在弗朗克的灵魂里也不全是光明;但里面的光明并不因此而少感染我们,因为它毕竟是来自天国的光明“穿过云层的缺口,揭示了高照在深谷之上的天国之欢乐。”

在我看来,弗朗克与丹第先生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他不像丹第那样急于追求思想的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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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是丹第先生心灵的一个突出的特点。他的周围没有阴影。他的思想和他的艺术一如他的表情那样明朗,使他的脸看起来那么年轻。对他而言,检查、安排、归类与合并是一种必需,在精神上,没人比他更法国了。他有时受到瓦格纳主义的强大压力,他很强烈地感受到瓦格纳的影响。但这种影响即使在他作品中有所体现,它也是表面化的;毕竟他本质的东西距离瓦格纳太遥远。在他的歌剧《费瓦尔》(Fervaal)中,你能找到有几棵树像《齐格弗里德》森林中的树,但森林本身都不一样,丹第的林中开辟有宽阔的林荫道,阳光也充满了尼伯龙根传说中的大洞穴。

热爱明朗,是丹第先生艺术实质中的统治因素。由于他的本质远谈不上单纯,所以这就更难能可贵。他受过广泛的音乐教育,他十分渴求知识,通过博闻强记,获得了五花八门、几乎互相矛盾的各类知识。他是个熟悉古今国内外音乐的音乐家,各种音乐风格体裁都装在他的脑子里。有时他面对它们好像也表现得拿不定主意。但他把这些风格体裁归纳成主要三大类;作为音乐艺术的三种典范:类似格列高利圣咏的素歌(一种不分小节的无伴奏宗教歌曲)的装饰风格是一类;帕莱斯特里纳〔6〕及其追随者的建筑般风格是一类;十七世纪意大利的那些伟大作曲家的表现风格是一类。但他的折衷主义总能尝试在这些本质不同的风格之间达成调和。我们别忘了丹第先生同我们时代的某些最伟大的音乐伟人如瓦格纳,李斯特,勃拉姆斯和弗朗克有直接或间接的接触。他也随时准备接受他们的影响,因为他不是那种以自我为中心的只想着自己兴趣的天才,也不是那种讲求实用的机会主义者。他总是对身外人事产生同感,乐意发现他们的不同凡响之处,并能迅速赏识他们的魅力。丹第先生虽然兼收并蓄,旁征博引,但他的作品从总体上讲总是很清晰明朗,适度有序。他可能适于清晰了;他简化得过多。

没有任何东西比他的最后一部歌剧《陌生人》〔7〕('Étranger)更能有助于我们把握丹第的个性实质了。虽然他的所有作品都有他的个性这条主线,但它在《陌生人》中最为突出。

《陌生人》的剧情发生在法国沿海,从交响性序奏中我们能听到平静的海水在絮语。渔民们出海打鱼归来;最近收成一直不好。但他们中的一位“年约四十、神情庄重而悲伤的男人”比别人都幸运。别的渔民都妒嫉他,暗中怀疑他通巫术。他试着同他们友好地交谈,并主动把自己捕来的鱼送给一户穷人。可是徒劳;他的努力遭到拒绝,他的慷慨迎来怀疑的目光。他是个陌生人——剧中的这个陌生人。夜幕降临,奉告祈祷钟敲响。一群年轻女工从工厂里蜂涌而出,唱着欢快的法国民歌〔8〕。其中一位叫维塔的姑娘走过来同陌生人说话,因为全村里只有她是他的朋友。两人由一种内心的同情相互吸引而走到了一起。维塔直率地向陌生人吐露了自己内心的秘密;他们爱着对方,但又不肯承认。陌生人试图压抑自己的感情;因为维塔太年轻且已订婚,他觉得自己无权向她索取爱情。可是他的冷漠刺伤了她的心,她反过来也伤害他,并取得成功。后来他终于向她吐露了心迹。“是的,他爱她,她很明白这点。可现在既然他已向她表白了爱情,他就再也不会见到她了;他向她告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