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家常菜|

11月18日

11时30分

梅尔维尔和我,一个含着奶嘴,一个叼着香烟,在我们逃离之前,托儿所主任叫住了我。

“沙隆梅的妈妈给你们留了她亲手做的汤……”

海莲娜离开后,来自全世界的素不相识的人们都愿意帮我照顾儿子,邀请我们去世界各处度假,人们给他寄来袜子、一顶帽子、礼物以及我从未去银行兑现的支票。

托儿所的妈妈们,她们从星期二上午就开始行动了。一心一意做着母亲的她们无法想象我们两个可怜的男人,怎么能够独自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过没有母亲的日子。她们找到了用不着梅尔维尔和我开口的办法来帮助我们。

每天早上推开托儿所的门,我会听到:“是谁的妈妈?”是梅尔维尔的爸爸。因为我们的孩子都一般大,因为她们知道抚养一个宝宝有多难,因为她们知道是什么编织了母亲与孩子之间的纽带,她们看出来我是一个男人,一个永远不能成为妈妈的爸爸。带着孩子,一个男人不能把什么事都独自做好。我从她们的眼中看出了担忧。当所有的人把我想象成超级爸爸的时候,她们知道我只是个普通的爸爸。

“我帮您把汤装到包里?”

我以为将要出现的是装着够吃一个晚上的小菜罐。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却是一只巨大的“特百惠”,装满了精心地反复研磨后的胡萝卜、土豆和南瓜做成的蔬菜浓汤。

“明天,是雅娜的妈妈给您带些东西来。”

一切就这样开始了。

我们俩回到家里,带着我们魁梧的小菜罐。次日,我接上梅尔维尔和第二只特百惠,这次是胡萝卜—南瓜—菠菜汤。

随后,妈妈部队开始壮大。对于一个十七个月小男孩的胃口,供给实在太多了。需要组织起来,让每个人都有机会。

星期四,从托儿所出来的时候,我的小包里装了不是一只,而是两只罐子。第一只罐子上,马农的妈妈精心地盖上了一小块方布,上面写着菜汤的配方。胡萝卜—南瓜—刀豆。包裹着第二只菜罐的纸上,她写了“西兰花泥,土豆,玉米,大蒜和碎羊肉”。她应该试了好多次,小心地选择盖子的颜色和固定菜单的皮筋。所有她想给予我们俩,给我的,似乎从显然不够大的罐子里满溢出来,落到她放在包里的这只折纸鸟上。似乎她想在打开罐子的那一刻在我们的身边。似乎想安慰她自己,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或者即使生活在这一切之中,我的内心没有被击垮。“祝你好胃口,梅尔维尔。马农和他的妈妈。”

星期五的小罐子换成了维克多妈妈的。她的拿手菜是浇上少许焦糖的苹果—梨果泥。她总是在把菜装进包里时放上一句温柔的留言:“亲爱的安东尼和梅尔维尔,有事尽管放心找我。”

星期五,也是我还回小罐子的日子。负责管理捐物计划的托儿所主任提醒我要记得规则。要把所有的罐子都洗净,晾干,一起装进那只我将在下个周一出口处取回的小袋子中。

事情于是就这样被安排起来。瞒着我,托儿所的妈妈们努力做到让梅尔维尔每天都能吃到带着母爱味道的家常菜。

海莲娜怀孕的时候,我们曾经发誓要成为世界上最棒的父母。后来,我们让步到成为好父母,尤其是放弃了我们在烹饪方面的野心。梅尔维尔已习惯了超市小罐头的味道。第一匙“沙隆梅妈妈”的菜汤,吐在地板上。第二匙,睡衣上。第三匙,墙上。这也是最后一匙。

梅尔维尔从未吃过这些手工制作的菜。我把一只只“特百惠”在水槽里倒空。洗干净后送回,并声称梅尔维尔全部吃光了。

“梅尔维尔喜欢他的菜汤吗?”我先撅嘴肯定,为这个不会伤害任何人的谎言而多少有些局促,然后我会小心地展示出一个让他们高兴的灿烂微笑。“是啊,他全吞光了”,而在这个时候,梅尔维尔会发出一声小小的反感的尖叫。

只要妈妈们需要,我会让这个小旋转木马不停地转下去。她们想给这个非常需要妈妈的孩子一点点母爱,我接受下来,他吃不吃这些蔬菜汤都没有关系。我也明白,虽然儿子再也得不到他妈妈的爱,通过这些装满菜泥的罐子,他将拥有所有别人妈妈们的温柔。

我没有勇气告诉她们,梅尔维尔从未尝过她们亲手做的菜,这些菜不合他的胃口。或许是因为,即使不去动它们而只是摆在食品橱里,它们也用温柔母爱的甜美音符滋润着我们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