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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利安·英格里斯则坐在一旁观察莱利,酒精让他的眼皮不断下垂。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会那么讨厌哈里·莱利,简直是无法忍受。他甚至对自己说:“如果那家伙再讲这种老掉牙的故事,我一定把这杯酒泼在他脸上。”但是朱利安很明白,他不能这么做,不能拿这杯酒或者其他任何东西泼哈里·莱利。但想一想也碍不着谁,而且这么想着实令人快慰。(那边哈里还在讲笑话:一个老女人去教堂忏悔,她对牧师说自己曾做过违背道德的事情。牧师问她做过多少次,老女人说就一次,发生在30年前。“但是,神父啊,我却常常想起它。”)的确是一个有趣的故事。朱利安看着这些酒,还有杯中三颗圆角的冰块——只要一块冰就能让莱利的眼睛尝到苦头,一杯酒就足以浇湿那家伙的衬衣——苏格兰威士忌混着苏打水会泼在那家伙的胸口,然后流到腰上,再顺着马甲渗进衬衣里。如果真这么发生了,大家一定会非常惊讶地站起来,说:“这是怎么了,朱利安?”卡罗琳会惊叫。伏罗杰·奥咯噔也会被吓着,但他肯定会大笑。伊丽莎白·戈尔曼也一定会大笑不止——不是她喜欢看自己的舅舅如此狼狈,也不是因为爱慕朱利安——总之就是会那样。
“你们从来没有听过这个故事吗?”莱利还在兴头上,“哦,圣母玛丽亚,这算最老的天主教故事了。是一个牧师告诉我的,哦,我想这是25年前的事了。克利尔维勒教堂的老教父布克,曾经是‘圣玛丽海之星’的牧师。是的,的确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是一个脾气很好的怪老头。我记得……”
朱利安还在琢磨他刚才产生的念头,这杯酒肯定能渗进马甲,而且还会往下流,一直流到那家伙的裤子里。即便冰块没有伤到他的眼睛,裤裆上的污渍也足以让他难堪。如果是这样,那家伙肯定会立即滚蛋。的确,有些事情是莱利所不能容忍的,比如所有让他难堪的人和事,但莱利看起来总是很棒。现在朱利安一动不动地看着莱利,他还没有确定如果把酒泼在莱利身上,下一步该怎么做。
莱利的社会地位很高,人们说他是个“好人”,是“诚实的人”,但这肯定是钱的魔力,大家都知道他腰缠万贯。莱利是绿地委员会和娱乐委员会委员,他还以高尔夫球员的身份多做善举。他自己出钱修缮草地,花高价让乐队整夜演奏——正是这样,舞会才能持续到第二天凌晨6点。但是,莱利还不是吉布斯维尔议会的官员——他是议会成员,但不是官员,他不符合任职条件,也没资格加入重要的委员会。正因为这个,莱利对自己的社会地位并不是信心十足,甚至常常诅咒它。朱利安对此了如指掌。如果用酒泼他,他一定反应平静,尽量压住心头的怒火,不动声色地记住是谁让他丢的面子,而不会说出心里真实的想法。这个狗娘养的黄毛杂种会掏出自己的手帕,试图一笑了之。但是如果在场的人都觉得这事不可笑的话,他便会像个冷峻而愤怒的绅士,说:“真是糟透了,你这是干什么?”
“如果那样的话,”朱利安自言自语,“我就会说,我想你该闭上你的臭嘴了。”
但他知道,这杯快要喝完的酒或者另一杯正在调制的酒,其实都不会泼向莱利。这倒不是因为哈里·莱利本人。莱利的体格一点儿也不让人畏惧,他已经四十多岁了,虽然擅长高尔夫,但身短体胖,一旦厮打起来,必定处于下风。真正的原因有两点:一是朱利安担任董事长的吉布斯维尔凯迪拉克汽车公司已经是哈里·莱利的私有财产了;另外,朱利安的妻子卡罗琳·英格里斯常常和莱利跳舞,深得莱利喜爱,如果他真用酒泼了哈里·莱利,大家肯定会认为他是在吃醋。
朱利安的思绪被牙科医生特德·牛顿的到来打断了。特德穿着一件熊皮大衣——不知去年是否穿过,好像这还是他今年头一次穿。他坐在这里,似乎只为了喝酒。“要走了?”朱利安跟他打了声招呼。他觉得,自己能和牛顿说的话只有这些。要不是因为牛顿是凯迪拉克的潜在客户,他连这个都懒得说。牛顿现在开一辆别克车。
“是的,莉莲觉得累了,她的亲戚们明天会从哈里斯堡过来,这会儿正在路上呢,一点钟左右就应该到了。”
对牛顿的日常安排,朱利安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哦,是吗?”他大声说,“那么,圣诞快乐。”
“谢谢,朱,”牛顿说,“圣诞快乐,那么我们在‘单身汉之家’见?”
“当然。”在其他人与牛顿道晚安时,朱利安悄悄凑近牛顿说:“别叫我朱。”
乐队正在演奏《灵与肉》,这段曲子的中间部分演奏起来非常吃力。演奏者们表情严肃,眉头紧皱,只有鼓手始终面带微笑,有节奏地敲击。维尔米娜·霍尔6年前从威斯特佛学院毕业,至今仍然是俱乐部里最好的舞者。现在,她是这里最抢手的人。她会和一个舞伴在舞场里转上两圈,然后就会有人从单身队伍里站出来,插进来和她接着跳。每个人都想插进去和她跳一曲,因为她的舞姿最优美;当然,还因为大家都说她至今仍单身一人,除非是吉米·莫洛伊追求她。但和吉米·莫洛伊谈恋爱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至少大家都这么说。插进来和她跳舞的男人有老有少,形形色色,但喜欢与如今还在威斯特佛上学的凯·弗纳跳舞的男人,几乎全是大学预科班的学生。凯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目前正和亨利·刘易斯拍拖,至少大家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