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第4/10页)
有一份剪报完整刊载了最后这段荒谬的讲辞,我在此引述——这是他们写的,不是我——尽管我此后听到的沃德马斯特证道辞都必有这一段,尽管这些词句已融入瑞克的天性,一生伴随着他,接着又延续到我的生命中,如果他过世时这些词句没有回荡在他耳际,陪伴他走向造物主,我会惊讶不已,这一对伙伴终于重聚:“理想,我年轻的弟兄们!”——我看见梅克皮斯在这里顿了一下,又瞪了瑞克一眼,才重新开始——“理想,我亲爱的弟兄们,就像我们头顶上的灿烂星星。”——我看见他抬起哀伤、渺无星光的眼睛,望向松木屋顶——“可望而不可即。星星离我们几百万英里远。”——我看见他伸出下垂的手臂,仿佛接住堕落的罪人——“但是,噢,我的弟兄们,它们的存在带给我们多大的益处啊!”
记住这些话,汤姆。杰克,你会以为我疯了,但那些星星,不论如何庸俗,却都是作战情报最关键的一部分,也让瑞克对自己的命运有了坚定不移的第一印象,作战,并不随瑞克而止息;如何能止息呢?因为先知的儿子自己也是先知,即使在上帝创造的这片土地上,根本没有人发现他们两人曾预知些什么。梅克皮斯,像所有伟大的传教人一样,不需要落幕或掌声。然而,在一片静寂之中却清晰可闻——我有指天立誓说听见了的目击证人——瑞克低声说了两遍“美极了”。
梅克皮斯,沃德马斯特也听见了——他那双大脚的脚步迟疑,在讲坛的台阶上停顿了一下,目光闪过面前,好像有人用不雅的名字叫他似的。梅克皮斯坐下,风琴奏出《我心渴求什么?》。梅克皮斯再度站起来,不确定该把他小得不可思议的臀部往哪里摆。赞美诗唱到阴郁的尾声。瑞克星光闪耀地站在中央,夜校男孩走过通道,以训练有素的动作四散去履行各自的职责。今天(其实每个星期天都是)光鲜整洁如肖像画的瑞克为沃德马斯特家的女士呈上奉献盘,他蓝色的眼睛闪耀着非凡的智慧光彩。她们会给多少?多快?
沉默为这些大问题增添了紧张气氛。首先是妮尔夫人,她咒骂着在手袋中翻找,让他等候,但瑞克今天满怀宽容,漪FF爱心,满怀星光,每位女士无论老少美丑,都能享受他动人、神圣的微笑。尽管他让妮尔冲着他傻笑,想弄乱他服帖的头发,盖在他宽阔、充满基督徒精神的额头上,但我的小朵儿却只看着地上,不断祷告,祷告,直到她站起来,直到瑞克的手指轻触她的前臂,以上帝似的亲切唤醒她。此时我可以在自己的胳膊上感觉到他的碰触,给我传送了如医病者般柔弱的憎恶与虔诚。男孩子们在圣餐台前排成一列,牧师接受祭献,因循敷衍地念出一串祷词,然后命令所有人尽速离去,只有募款委员会的人留下。
这“无法预见的情况”就要开始,这是理查德·T.皮姆的第一个大考验——诸多考验中的第一个,事实的确如此,但也就是因为这个考验,才真正挑起他对最后审判的渴求。
他这天早上站在那里的情景,我已看过千百遍。拥挤的房间,瑞克独自一人,站在门廊陷入沉思。瑞克,他父亲的儿子,额头有一道与生俱来的光荣皱纹。瑞克等待着,像开战之前的拿破仑,等待着命运晌起攻击的号角。在他的一生中,他从来不会无精打采地登场,也不会错失时机或误用影响力。无论到目前为止你心中有何看法,都可以全部抛在脑后:今天的主题才正要展开。
因此,在这个阴雨安息日的礼拜堂里,当上帝的狂风呼啸吹过高耸的松木屋,一群绝望的人在前排固执地等着瑞克。但星星,我们知道,就像理想,难以捉摸。大家开始伸长脖子,椅子开始吱嘎作响。但瑞克还是没来。夜校男孩已站在被告席上,舔着嘴唇,紧张地拉歪领带。瑞克临阵逃脱。他敢做不敢当。穿着棕色西装的执事带着工匠神秘不可解的痛苦表情,蹒跚走向瑞克可能藏身的祭具室。接着,砰然一声。所有人都随着声音猛地转头,他们看见背后长长的通道另一端,西侧大门已被一只神秘的手从外面打开。一个身影浮现在不祥的灰暗海云中,是瑞克·T.皮姆,大卫·利文斯通(David Livingstone,1813-1873,苏格兰传教士,知名的非洲探险家)仅知的传人,庄重地对他的审判者与造物主一鞠躬,关上背后的大门,一切都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哈曼太太有口信给您,费帕特先生。”牧师姓费帕特。这是瑞克的声音,一如往常,这美妙的声音令每个人赞叹、振奋与喜爱,而那无惧一切的自信也令每个人心生敬畏却深受吸引。
“噢,好,是什么?”费帕特在非常遥远处非常小心地保持平静的语调说。费帕特也是威尔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