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3/4页)
“那我不去。”她严厉地回答,“我不想把托比关在牢里,托比也不喜欢住在牢里,我们不会为了讨你开心就去,哦,托比?你很好心,但别再提了。她没说别的?”
“其余的都在谈种族暴动。她觉得越来越严重。我想你不会喜欢听的。”
“你说得没错,我是不喜欢。”杜柏小姐语气坚定地说,她的目光紧紧盯在他身上,随他穿过房间,折好信,放进姜罐里。
“明天早上等我没那么在意的时候再念给我听。广场为什么那么安静?为什么隔壁的皮尔太太没开电视?她应该看那个她爱得不得了的播报员的啊!”
“或许她去睡了。”皮姆说,“再来点可可亚,杜柏小姐?”他问道,把马克杯拿到水槽边。
窗帘放下了,但窗边有一架抽风机,是皮姆装在木墙上的,透明塑料材质。他透过抽风机,很快地看了广场一眼,看不见任何生命活动的迹象。
“别傻了,坎特伯雷先生。”杜柏小姐说,“你知道我从来不喝第二杯的。回来,继续看新闻。”
在广场的另一端,教堂的阴影里,一盏小灯忽明忽暗。
“今晚别看了,杜柏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对她喊道,“这一整个星期我都在搞政治。”他打开水龙头,等到那个克里米亚战争时期遗留的老热水炉点起火,才开始洗马克杯。
“我要让自己上床,让世界好好休息,杜柏小姐。”
“噢,你最好先接电话。”她回答说,“找你的。”
她一定是马上接起电话,因为他在热水炉的啜泣声中并没听见电话响。以前从来没有人打电话给他。他回到厨房,她把话筒递给他,他又在她脸上看见恐惧的神情,控诉他,就在他稳稳地伸出手接过话筒时。他把话筒贴在耳边,说:“坎特伯雷。”电话断线了,但他仍然把话筒贴在耳边,对着杜柏小姐厨房的景象流露赞许的灿烂微笑,约莫就在朝圣者走过妓女身边辛苦爬上山冈与小女孩坐在床上梳头发准备吃水煮蛋的那两张画中间的地方。
“谢谢你。”他说,“真是太谢谢你了,比尔。你实在是太好了。还有大臣。替我谢谢他,好吗,比尔?下个礼拜一起吃个饭。我请客。”
他挂掉电话。他的脸发烫,他看着杜柏小姐,不再那么确信她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或者她是否知道他双肩、颈部、右膝发疼,那是他和汤姆在莱奇滑雪时扭伤的。
“部长显然很满意我替他做的工作。”他摸索着对她解释。
“他要我知道,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刚刚那是他的私人秘书。比尔。威廉·威尔阁下。我的朋友。”
“原来是这样。”杜柏小姐说。但她不怎么热心。
“大臣通常都不太会感激别人的,老实说。不表现出来。很难讨好的人。事实上,他这一辈子从来不称赞别人的。但我们都宁可为他奉献。
真是讨厌,你一定会这么说。但是我们还是很喜欢他,如果了解我的意思的话。我们宁可把他当成生命庆典中的一部分,而不是什么怪物。没错,噢,我累了,杜柏小姐。你该上床啰。”
她一动也不动。他更使劲地说:“那当然不是他本人。他在开会,通宵的会议。可能会在那里待很久。那是他的私人秘书。”
“你告诉我了。”
“‘奖章哪,亲爱的皮姆小子。’他说,‘老头真的微笑了。’我们都叫大臣老头。当面叫他‘威廉爵士’,背地里叫他老头。有面铜锣还真不赖,对不对,杜柏小姐?放在壁炉上。复活节和圣诞节的时候擦得锃亮。我们自己的奖章。在这个房子里赢来的奖章。如果有任何人值得拥有,那一定是你。”
他不再说话,停了好一会儿,因为他觉得意识有点模糊,他口干舌燥,他的听力和嗓子从来没这么糟过,就他记忆所及。我真的得找一家私人诊所,好好地消毒一番。他不再说话,垂着双手走近她,才能拉她起来,给她一个对她来说意味深长的老式大熊拥抱道晚安。但杜柏小姐不依。
她不要拥抱。
“如果你的名字是皮姆,你干吗叫自己是坎特伯雷先生?”她厉声追问。
“那是我的名。皮姆。听起来像饼。皮姆,坎特伯雷。”
她思索了好一会儿。她审视着他干涸的双眼,和不知为了什么原因痛苦扭动的两颊肌肉。他注意到她不喜欢眼前所见的景象,差点要吵起来。
但他努力对她微笑,以仅存的全部生命力对她展现坚定的意志,终于换得了接纳的点头。
“我们已经太老,不适合用教名了,坎特伯雷先生。”她说。然后她终于伸出双臂,他轻轻地抓住她的胳膊肘,还要提醒自己别抓得太用力,因为他太急着想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也急着想回到床上,那才是他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