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第7/26页)

您还看得见他的眼睛吗?我可历历在目。我看什么都不像看他的眼睛看得那么清楚。几乎是黑色的瞳孔,但周围是浅灰色光环。这种现象我只在鸟类身上看见过。至于鸟儿,不管人们如何起劲地赞美鸟儿的美丽和可爱,鸟儿的目光却是公认地犀利而冰冷。现在我谈论他,就像人们谈论拿破仑。为了维护鸟儿的声誉,我应该说: 他那种光环只有土星才有。土星是一颗凶神恶煞的行星。我没有问他的身高,您母亲就说他一米八七,又说他实际上不停地奔波于巴黎和维也纳之间。所以,如果我说他一定要在斯特拉斯堡停留,说他一定会找到法语寄宿学校,那也不能归咎于我的病态幻想。他一头浓密的拿破仑式的黑色短发使他成为英俊的军人形象。如果不是因为他那紫色燕尾服……

啊,不说了,亲爱的乌尔莉克。您让他燃起了感情的烈焰,他现在高度神速,如果我被迫与他竞争,我没有丝毫得胜的希望。我甚至不可以产生这种愿望。为了您。他不仅拥有未来,他本身就是未来。我只能通过一个残酷的愿望来躲避我这无望的爱情: 如果能够像戳瞎眼睛那样戳瞎心灵的眼睛,那该多好!您说您已完全不再想他。如果您过后还是给我回信——我没法放弃这个幻想——请您说说您怎么看他告别时说的那句带有越界和强占意味的话。在马林巴德,在我住的金葡萄宾馆,您不经意地引述了他用法语说的那句话: 这气氛有点不同寻常。他说的是“我知道……”“我想……”还是“我感到……”?如果我没记错,他肯定说了“我们之间……”,或者最后说了“我们之间的氛围有点不同寻常”,或者说完整的表述应该是:“我感到,我们之间的氛围有点不同寻常。”如果您不辞辛劳,把他的临别赠言正确转述,我将不胜感激。我认为,这将决定您,决定我们必须考虑的事情。如果我从您这里得知您可以读《哀歌》,我会把我昨天夜里不得不写的东西给您寄去。我不能再这么消极下去。我最喜欢我们做的听写游戏,这个游戏现在应该派上用场。

致后革命时代的寄宿学校女士:

臣尚有一事相求: 恳请女王陛下日后继续恩宠臣下,念及臣下,恩准臣下频奏陛下。

附: 我为人很迂阔,这我知道。但是,如果我不告诉您我想起我们那位不再处于有姓无名状态的朋友时,我脑子里浮现出什么,我会觉得自己做事太不认真。今年六月,在我即将启程前往波希米亚的时候,我仁慈的君主召见我,要我这个石头专家去看看钻石。来自瑞士法语区的索雷先生,他是王子的老师,也是自然科学家,我们因为具有反牛顿的信念而结为多重盟友,他从他家乡日内瓦请来一个物理学家,一个技术员,当时公爵、我、封·米勒总理,还有建筑总管库德雷在场。日内瓦人在我们面前打开一个桃木匣子,我们看到深色绒面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名贵钻石。我们负责检查和挑选。我们建议买,我们最仁慈的君主就买。行事比较低调的日内瓦人耐心等待。我们每个人都建议买两件或者三件吸引自己的东西。最后日内瓦人告诉我们: 这些钻石没有一件是真的。全部来自他的实验室。他还把瑕疵指给我们看,现在他已经有能力进行处理。由于这些人造钻石的价格还不及天然钻石的一半,仁慈的君主就把这一箱子全部买下。日内瓦人答应很快又带着生产得更好的产品来。我没有必要告诉您这个吗?这有可能影响我们那位钻石赠送者的锦绣前程。千万记住: 我讲这件事情的目的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您。晚安。

也许我不会给您寄这些信,但眼下这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反正只有等您到了斯特拉斯堡我才能够给您寄信,我知道您会读我给您写的信,这一信念支撑着我,但是我们也设想一下最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您不读或者在我死后才读我的信,如果您随后又读到——这里有几个人在观察,也许还通报我的日常生活——在我写信的当天和夜里发生的事情,您千万别相信别人写的东西,您要相信我的信。写信的时候,我感到孤独,如果您想要一个更有感情色彩的词,我就说我感觉自己孤单。再道一声晚安。顺便说说,昨天我从一张做得喜气洋洋的请帖上得知,我的朋友克内贝尔,比我大五岁的克内贝尔结婚了,他又结婚了,妻子比他小四十三岁,我当然表示祝贺,但我是什么心情?我疯狂地祝贺他,同时又嫉妒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