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3/4页)

接下来的一周,理查德森太太决定清洗地毯,告诉孩子们每天不到晚餐时不许进家。“假如被我发现地毯上有靴子印——伊奇的——还有崔普的球鞋印,就扣你们一年的零花钱。明白了吗?”不过,白天的时候,崔普得去别处参加足球赛,伊奇要上小提琴课,但莱克西却无事可做,塞丽娜·王出了远门,她的其他朋友也有各种事情要忙。于是,某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莱克西在珀尔的储物柜前找到了她。

“你放学后打算干什么呀?”莱克西把一块白色的口香糖塞进珀尔手里,“不干什么?那我们去你家吧。”

过去的那些年,珀尔一直不好意思带朋友去自己家:她家的公寓窄小杂乱,总是位于城市最破败的区域,而且,米娅经常在家进行她那些古怪的创作,局外人很可能不明白她到底在干什么,也很难对他们解释清楚。然而这次不一样:要求登门的是莱克西,莱克西主动想要拜访她的家,莱克西愿意和她一起玩——珀尔觉得自己就像得到了王子邀约的灰姑娘。

“当然可以。”她说。

就这样,高兴的珀尔、恼火的穆迪——当然还有莱克西——三个人钻进莱克西的福特“探险者”,沿着帕克兰路,驶向温斯洛路的出租屋。车子停到房子门前时,米娅正站在外面给杜鹃花浇水,看到他们几个,她差点儿惊得扔下水管,冲进屋里锁上门。正如珀尔从不邀请朋友过来一样,米娅也从来不带外人回家。别傻了,她不得不提醒自己,这正是你希望看到的,难道不是吗?你愿意珀尔交到朋友。所以,当“探险者”的车门打开,三个孩子一拥而出的时候,米娅已经镇定地关了水管,面带微笑迎接他们了。

米娅立刻跑进厨房为孩子们做爆米花(珀尔的最爱,也是她能提供的唯一零食),因为她担心自己留在客厅的话会让他们聊得不尽兴——甚至会尴尬地坐在那里不说话,导致莱克西下次再也不想来。不过,当玉米粒开始撞击锅盖的时候,三个孩子已经兴致勃勃地讨论起了安东尼·布雷克的新车——涂成紫色的大众甲壳虫、梅格·考夫曼上周喝醉了去上学、安娜·拉蒙特拉直头发后漂亮多了、印第安人队是否应该改队徽……“瓦胡酋长,”莱克西评论道,“用这个形象作队徽简直是赤裸裸地宣扬种族主义。”只有谈论到“申请哪所大学”这个话题时,才会出现冷场。为了防止爆米花烧焦,米娅开始颠动锅子,这时她听到莱克西哀叹了一句什么,紧接着传来“砰”的一响,似乎是她的前额撞到桌子的声音。

申请大学的问题一直让莱克西很烦恼。西克尔人很重视上大学这件事:当地的大学教育普及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几乎所有孩子都能进大学——什么样的学校姑且不论。莱克西认识的每一个人都会提前申请,因此,高年级休息室里,学生们闲聊的核心话题也是“申请哪所大学”,塞丽娜·王打算申请哈佛,莱克西的男友布莱恩想去普林斯顿。“克里夫和克莱尔不会让我到别处去的。”他说。布莱恩的父母其实不叫克里夫和克莱尔,而是约翰和德波拉·艾福瑞。约翰是医生,友善和蔼;德波拉是律师,精明能干。两人在普林斯顿读本科时相识,因为这层缘故,布莱恩早就以“普林斯顿宝宝”自居,将那里视为自己的目标。

莱克西却无法从父母的经历中找到选择大学的启示:她母亲是土生土长的西克尔人,始终未曾远离此地——从丹尼森大学毕业后就返回家乡;她父亲来自印第安纳州的一个小镇,在大学与她母亲相爱,随同她来到西克尔高地安家后,他在克利夫兰本地的凯斯西储大学读了个法学博士,又在本城最大的法律事务所找到工作,从初级职员做起,最终成为合伙人。尽管如此,与她的大部分同学一样,莱克西并不打算留在克利夫兰,连周边地区也不想待。这里除了有个死气沉沉且肮脏污浊的湖泊,还有一条名字含义是“悲伤”的河流——沙格兰河。连带着让河流两岸许多地方的名字都沾染了悲伤的意味:沙格兰瀑布、沙格兰大街、沙格兰水库、沙格兰地产公司、沙格兰汽修厂……悲伤仿佛不断地繁殖传染,了无穷尽。还有克利夫兰的诨名“湖边的错误城”,听在莱克西和她的兄弟姐妹以及朋友的耳朵里,会让他们觉得克利夫兰是个必须逃离的地方。

提前申请的截止日期临近了,莱克西决定先申请耶鲁大学,那里的戏剧专业很不错,而莱克西在去年的音乐剧中一直担任主演,这对一个高三的学生来说很不容易。另外,尽管她爱好玩乐,性格浮夸,成绩却始终在班里名列前茅——虽然为了减轻竞争压力,西克尔的学校不会公开给学生排名次,但她知道自己应该在前二十名之内。她正在修习四门大学预修课程,还是校园法语俱乐部的秘书长。“别被她那些花招蒙蔽了,”穆迪告诉珀尔,“你知道她为什么一下午都在看电视吗?因为她能在晚上睡觉前的半小时之内完成全部家庭作业,懂了吗?”穆迪打了个响指,“莱克西有个好脑子,只是有些时候懒得用它。”莱克西的指导老师利伯曼认为,于她而言,耶鲁大学门槛虽高,但并非遥不可及。“而且,”利伯曼老师补充道,“他们知道西克尔的孩子向来优秀,会因此高看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