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6/7页)

彼得斯夫人又等了十五分钟,然后再也等不下去了,紧攥着包带的手又加了把力,好像这样就能改善现状似的。只见她踉踉跄跄地朝走廊尽头的女生盥洗室奔去,那里是学校最主要的厕所,坐落在主走廊和主楼梯之间的枢纽位置,因此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人满为患,在今天这种情况下,里面更是拥挤。几个男生在盥洗室门口站成一圈,拿出午餐盒里的苹果丢来丢去地打着玩。一群女生围着饮水机站着,其中的一半假装没有注意到那几个男生,另外一半则直率地和他们打情骂俏。这帮人的头顶有一张鲨鱼的壁画,鲨鱼正张开血盆大口看着他们。每当在学校里看到轻松快活、无忧无虑的年轻人,彼得斯夫人都会气不打一处来,假如在平时,她会让他们闪开,或者命令他们拿出走廊通行卡,可今天她却顾不上这么多。

她拿胳膊肘顶开挡道的学生。“打扰一下,请让一让,小伙子们,姑娘们,老师需要过去。”

盥洗室里挤满了学生,看到彼得斯夫人急匆匆地钻进来,那些聊八卦、整理发型、对镜打扮的女孩们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抱歉,姑娘们,让一让,姑娘们。”这些话简直不像是从不可一世的彼得斯夫人嘴里说出来的。

“嗨,彼得斯老师,”莱克西说,“我不知道老师也会来这里上厕所。”

“教师休息室的门还是锁着的。”彼得斯夫人尽量保持着庄严的语调说。她发现周围的女孩们全都静了下来,假如在平时,她会表扬她们懂得尊重,可今天她宁愿不被别人注意。她转过身,朝最远处的那个临窗的隔间小跑过去,然而,等她过去一看,却发现这个隔间没有门。

“门去哪儿了?”她蠢兮兮地问。

“坏了很长时间了,”莱克西说,“开学第一周就坏了,他们真应该修好它的,因为只剩下三个有门的隔间能用,许多人因为厕所排队迟到了呢。”

彼得斯夫人并不打算继续聆听莱克西的长篇大论,她猛地拉开旁边隔间的门,钻了进去,重重把门关上。她用颤抖的双手插好门闩,摸索着提起裙子,然而,已经等了接近两个半小时的膀胱再也不愿继续等待,彼得斯夫人只觉一股汹涌的暖流从双腿之间奔涌而出,沿着膝盖和小腿流到地上,积成水坑,水坑越变越大,里面的液体缓缓漫过瓷砖,顺着门缝流到了隔间外面。

彼得斯夫人躲在脆弱的门板之后,听到有人说:“噢,我的上帝。”随即便是震惊带来的死寂。她吓得失去了理智,一动都不敢动,似乎这样就能让门外的女孩们彻底忘记她,然而门外的寂静仍旧在蔓延。她的裙子和长袜上的液体都已经开始变凉了,外面依然鸦雀无声。在这近乎绝望的时刻,突然,不知是谁先开的头,女孩们咯咯地笑起来,可这样的笑声只会让她更加喘不动气。她又听到女孩们迅速拉好包上的拉链,跑去走廊,盥洗室的大门在她们身后关闭。过了一会儿,走廊里传来震耳欲聋的狂笑,她在隔间里躲了很长时间,直到听见施瓦布博士在广播中宣布所有的门都已打开,学生们立刻回教室去(否则就要留堂)之后,才推开门走出去。这时盥洗室已经空了,她拿出皮夹子,挡住裙子上的污渍,眼睛不敢去看地上的水坑,踮起脚尖,凭感觉越过那些不明液体,慢慢地走出盥洗室。

一定有人注意到彼得斯夫人在乐队终于开始排练的时候换了衣服,可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学生们面无表情地练习了奥芬巴赫、巴伯和莫扎特的第二十五交响曲,但谣言已经在私下里传开。几天后,彼得斯夫人从某个教室门口经过,听到有人小声叫她“尿得欢老师”,而且这个外号一直到她退休很久之后都有人叫——关于她的搞笑故事甚至在一代代的学生之中传了下去。

“牙签事件”对整个学校都影响深远。走廊上没有摄像头,也没有人发现肇事者。据说校方打算加强安保措施,许多教师建议效仿附近的欧几里得学院,在校园入口处安装金属探测器,但更普遍的看法认为,西克尔高中的风气比欧几里得学院好得多,没有必要大张旗鼓地防范坏人,管理层认为此次事件不过是个恶作剧,决定低调处理,大事化小。然而,西克尔高中的学生们已经把“牙签日”暗中定为富有传奇色彩的重大节日,每年都要庆祝,以至于校方以留堂作为威胁,禁止学生在“恶作剧周”把牙签带进学校。

“牙签事件”结束后的第二天,碰到德雅的时候,伊奇看着她的眼睛,对她笑了笑,虽然德雅并不知道整个事件都是因她而起,更不知道始作俑者就是伊奇·理查德森,但她也朝伊奇笑了笑。尽管两人没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但伊奇感到她们之间建立了一种无形的联系,每天乐队排练时,她都会对德雅·约翰逊微微一笑,看到彼得斯夫人不再刁难德雅,她感到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