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 坏血统的故事 -22-

但当我和彼得罗单独在一起时,看看他的脸色,我就知道他非常担心。他说:

“没办法了。”

“也就是说?”

“黛黛是个死心眼儿。”

“她跟你怎么说的?”

“她说什么不重要,而是她要做什么。”

“她要和詹纳罗同居吗?”

“是的。她有一个非常细致的计划,每一步都安排好了。在考完试之后,她要向里诺表白,会失去童贞,他们会一起离开这里,不必自食其力,就靠乞讨为生。”

“不要开玩笑。”

“我不开玩笑,我只是一句一字跟你说她的计划。”

“你这话说起来轻省,你现在要走了,留下我做一个恶人,一个坏母亲。”

“她还是很指望我的。她说如果这个小伙子愿意,他们会一起来波士顿找我。”

“我会打断她的腿。”

“他们俩把你的腿打断还差不多。”

我们一直谈到深夜,刚开始是关于黛黛,后来还谈到了艾尔莎和伊玛,最后我们聊到了很多事情:政治、文学、我正在写的书、发表在报纸上的文章,还有他正在写的一本专著。我们已经太久没这样说话了。他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到我一直以来的中庸姿态。他说我是半个女性主义者,半个马克思主义者,半个弗洛伊德主义者,半个福柯主义者,还有半个颠覆主义者。他后来用一种有些辛酸的语气说:“只有在我这里,你没有采用折中的方法。”他叹了一口气说:“对你来说,怎么都不行,我怎么都愿意接受,但还是另一个男人最完美。但现在呢?他装出一副立场坚定的样子,后来还不是加入了社会党的帮派。埃莱娜,埃莱娜,你让我受了多少罪!甚至是有人用手枪对着我时,你也没站在我这边。你把两个小时候的朋友带到家里,他们是两个杀人犯。你记得吗?算了,你是埃莱娜,我深深爱着你,我们有两个女儿,我怎么可能不继续爱你呢。”

我让他说着这些,我在他面前承认,我经常会盲从。我承认他对尼诺的看法是对的,一切令人非常失望。我试着再和他聊黛黛和里诺的事,我很担心,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件事情。我说我之前试着让那个男孩远离我们的女儿,这已经给我和莉拉之间带来了很多麻烦,我感觉很愧疚,我知道她会觉得我看不起他们。他点了点头。

“你应该帮助她。”

“我不知道怎么办。”

“她已经想尽一切办法把脑子用在别的地方,想摆脱痛苦,但她做不到。”

“这不是真的,之前她的确是尝试过,但现在她不工作,她什么都不想做。”

“你错了。”

莉拉跟他说她每天都在国家图书馆里泡着,她想了解关于那不勒斯的一切。我很不确信地看着他。莉拉又去图书馆了?并不是五十年代的城区图书馆,而是那家非常有名但很低效的国家图书馆?这就是她离开城区做的事情?这就是她的新爱好?为什么她没告诉我?她告诉彼得罗,就是为了让他转告我?

“她没有对你说吗?”

“她想说的时候会说的。”

“你要鼓励她继续,一个这么有天分的人,只停留在小学五年级的教育水平,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莉拉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只是你的看法。”

“我在她六岁时就认识她了。”

“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痛恨你。”

“她不痛恨我。”

“你很自由,而她却是囚徒,真的很难面对这样的处境。如果地狱真的存在,那也在她的脑子里。我一秒也不想进入那个地狱。”

彼得罗用的正是“进入”这次词,他的语气里带着恐惧、入迷和同情。我又一次重申:

“莉娜一点儿也不痛恨我。”

他笑了。

“好吧,你这么想也好。”

“我们去睡觉吧。”

我没给他准备通常他睡的那张行军床,他很不自然地看着我。

“一起吗?”

我们已经有十几年时间连手都没触摸过了。整个晚上我都担心几个女儿起来,发现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在昏暗中,我看着那个体型庞大、头发凌乱,在轻轻打呼的男人,我们结婚之后,他很少跟我一起睡上那么长时间。通常因为很难达到高潮,他会折腾我很长时间,完事之后,他会仰面躺一会儿,然后起身去学习。但那次性爱很舒适,那是告别前的欢愉,我们两个都知道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因此我们都很放得开。彼得罗从多莉娅娜那里学到了我不知道的或者不想教给他的东西,他尽量让我觉察到他的变化。

在大约清晨六点,我叫醒了他,我对他说:“你该走了。”我陪他走到停车场,他不停地跟我叮咛两个女儿的事,尤其是黛黛。我们握了握手,吻了一下脸颊,然后他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