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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早上她送父母去了机场。他们的道别充满了欲说还休的情感。任谁看到都会以为这对六十来岁的夫妇回国是来参加家人的丧礼。否则,在这样阳光明媚的日子,一个女人没有理由身着一身黑。

每年的这个时候尼科西亚机场都十分繁忙。到达区里挤满了等待的旅游团体,候机室里的气氛则微微有些沉闷,晒黑的度假者都对他们在这天堂里的假期恋恋不舍。

“我很高兴你们昨晚能来,”阿芙洛狄忒对父母说,“这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

“酒店非常棒,亲爱的,”她父亲答,“我肯定一切会非常成功的。”

“父亲,要是没有你的帮助,这一切都不会存在。”

“钱是一回事,”他答,“全靠你丈夫的努力工作……当然,你也很辛苦。”

“我希望你们很快能再回来,或许可以住得久一点……”

她的话听起来空洞又机械。她很清楚,他们也很清楚,这两点都不可能。

她深情地搂了搂母亲的手臂,阿耳特弥斯连忙低头,仿佛在逃避女儿的亲吻。

阿芙洛狄忒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

下一秒,她发现自己被父亲搂在怀中。

“再见,甜心。看到你真好,”他说,“照顾好自己。”

“你们也要保重。”她坚定地说。

她看着父母经过海关,然后消失不见。只有父亲回头向她最后挥了挥手。

派对结束了,酒店也正式开业了,阿芙洛狄忒闲了下来,驾车从机场回来,她感到强烈的失落和空虚,不知要如何打发以后的日子。为了酒店的盛大开幕,她努力工作了好几个月,设计花朵的布置,品尝烤面包,编制宾客名单,布置室内装饰品。

从现在开始,她要如何维持她的地位?在偶尔策划活动、每天出席鸡尾酒会和晚餐会之外,她是否应该干点别的?

一切都需要精心准备,每天到美发沙龙做头发是其中之一。

“帕帕科斯塔夫人,昨晚真是美极了!”阿芙洛狄忒出现在美发沙龙门口时,埃米内大声说。两位发型师已经在报纸上看到昨晚活动的报道了,“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我是说都是些大人物呢。”

埃米内和阿芙洛狄忒相识已久,彼此熟悉,相处自在。对这个土耳其族塞浦路斯人来说,阿芙洛狄忒有很多身份:女儿,客户,现在还是雇主。或许最后一个身份意味着她们之间要更为拘谨些,可她们心照不宣地拒绝了这种不自然的改变。

“你看起来棒极了!”

“谢谢,埃米内,”阿芙洛狄忒答,“很多人都称赞我的头发!”

“今天人很多,”埃米内说,“那些不是酒店客人的人假装进来理发,到处窥探。”

“也有新客人的预约吧?”阿芙洛狄忒问。

“很多!”萨维娜回答。

今晚阿芙洛狄忒选了一件打眼的绿色礼服来衬托那套半透明的海蓝宝石。衣袖只到肘部,好露出手镯。礼服飘逸垂落,带有缩褶,更衬出她的纤细的腰肢。

“这些颜色真的很适合你,”埃米内低声说,一边梳理着阿芙洛狄忒及腰的长发,“你真美!”

“谢谢。我今天感觉有点累,昨夜太漫长了。”

“你父母会住一段时间吗?”萨维娜正在擦拭阿芙洛狄忒座位旁边的镜子。

“不会……”阿芙洛狄忒说,她们的眼神在镜中相遇,“他们已经走了。你知道我母亲的情况。”

沙龙里的这两个女人完全明白。

埃米内还记得在阿耳特弥斯的儿子死后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她的身体似乎缩小了一半,埃米内还信誓旦旦地对朋友说,那个女人的头发一夜之间从红褐色变成了灰白色。

“我经常听说这样的事,”她说,“却一直不信,不过我向你们保证,这次是我亲眼所见。”

“真遗憾他们这么快就走了,”萨维娜说,“我听说英国的天气很不好。你母亲以前总喜欢坐在阳光下。”

“我不确定母亲现在还有喜欢的东西……”阿芙洛狄忒说。

三人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

“你能把我的头发弄整齐吗?都束起来吧,不要留碎发?”她问。

埃米内再次用梳子梳理阿芙洛狄忒长而浓密的秀发,把头发一分为二,然后两个发型师开始编辫子,盘了一圈又一圈,做成圆发髻,比昨晚的发髻还要高。她的头发很沉,闪闪发亮,需要几十个发卡才能固定住。

高高盘起的发型突出了她又长又美的脖颈,也将耳环衬托得更显眼了。

萨维娜拿着一面镜子站在阿芙洛狄忒身后,让她看看后面的效果。

“太美了!”她说,“真不可思议!”

“比昨晚还要好。”埃米内说。

“今夜更重要。”阿芙洛狄忒说,她忽然很高兴有她们两个人的亲切陪伴。和埃米内、萨维娜在一起,她发现自己十分放松,不必表现出一副老板娘的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