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第2/5页)

就连伊里妮也愿意离开这个她深爱的岛国。

“如果你和帕尼库斯想去,”她对玛丽亚说,“而且赫里斯托斯去了也能高兴起来,那我就去。我可以不时回来给你父亲扫墓。他不会介意我没有每天守着他……”

在朋友与亲戚的帮助下,他们搬去了伦敦北部。

在凯里尼亚,厄兹坎一家也在尽全力开始新生活。阿里依旧下落不明。家人的照片也被人抢走,他们比以往更加难过。没有了照片,阿里的样子在他们的记忆中越来越模糊。他们还能认出他吗?

埃米内很快在发廊里找了份工作。她没办法只是坐在家里等。忙着洗头发、剪头发,可以暂时让她分散些对儿子的牵挂。

几年后,岛国北部的旅游业渐渐恢复。侯赛因一直靠打零工维持生活,和他父亲一起在餐馆厨房里工作。然而,工作再也没有带给他挑战,他越来越无聊。

他现在的最大兴趣是排球。他实现了自小的愿望,入选了土耳其族塞浦路斯队。有那么一年多,他都因为实现了梦想兴奋不已。可他的满足并没有持续太久。北塞浦路斯并不是一个国家,方方面面都有禁令,体育代表队也受限。

“根本没有意义,”他对父母大声抱怨,“要是打不了大型比赛,又有什么意思?”

这个岛本来就小,还得住在限制区里,种种制约令人压抑。对像侯赛因这样的年轻人来说,这就如伸出胳膊就碰到了墙壁。他渴望把墙推倒。

一天,穆罕默德放学回家,问了母亲一个新问题。这让埃米内觉得他们是时候离开了。

“还记得我们在酒店里认识的朋友吗?”他问,“现在我是不是应该憎恨他们?”

埃米内一再向他强调他不应该恨他们,可她意识到,她的小儿子将一点点忘记曾和那家希腊族塞浦路斯人亲密相处的日子。越来越多的胜利纪念碑在北方拔地而起,地名和街道名都变了,大批土耳其人来这里定居,带来了他们的文化。埃米内劝说家人离开。她不再爱这里,哈里德也有此意。唯一让他们舍不得的,是阿里一直没有回来。

“不管我们在这里,还是在别处,他都下落不明,”哈里德说,“如果他回来了,我们总有办法知道。”

他们认识很多去伦敦的土耳其族塞浦路斯人。在那里生活的确十分艰辛,可对愿意卖力工作的人来说,机会多的是。几个月后,带着几个早已离开的朋友的地址,他们买了单程机票,离开了塞浦路斯。和一栋不属于他们的房子告别无须多愁善感,可要离开他们的岛国,却令他们心如刀割。

到了伦敦,侯赛因轻而易举便在餐饮业找到了一份工作,很快升任餐馆经理。水球已经成为记忆,不过他依旧热爱体育,仍旧抽时间在周日去打排球。他每个工作日工作十八个小时,还奖励了自己一辆二手福特卡普里汽车。穆罕默德很喜欢那辆车,每天搭哥哥的车去上学。

从他们踏上伦敦的那一刻起,侯赛因就决定做一件事。

一天,他请了半天假,去哈顿公园的商店里寻找他要的东西。没有哪家店有类似的钻石项链,于是他又去了邦德街。有一家橱窗里有条差不多的,却没有标价。一个身着制服的门卫守在入口。

侯赛因走进店内,西装革履的售货员礼貌地问他有何需要。

侯赛因说他想看看那条项链。他努力装出不怯阵的样子。他终于有了一辆好车,却被停在了街角,他真希望刚才把车直接停在店外。

“这条项链品质一流。”售货员一边说,一边彬彬有礼又小心翼翼地把那条蓝钻项链放在紫色丝绒托盘上。他心里很明白,这位顾客不会掏钱购买。“售价大约三万镑。”

钻石的成色和大小与侯赛因记忆中的那条差不多。至少,现在他知道了价钱。

每个人都十分怀念塞浦路斯。空气,花香,美味的柑橘。这些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香甜了。

距乔治乌家和厄兹坎家不远处有个社区中心,土耳其族和希腊族塞浦路斯人经常在那里聚会。

玛丽亚听说了这个中心,觉得母亲应该去转转。一个下午,她开车带母亲去了那里。

大厅里通风良好,摆满了桌椅。伊里妮看到了几个熟人,希腊族和土耳其族塞浦路斯人混在一起,生机勃勃的声音让她震撼又满足。

埃米内正和哈里德在大厅一角喝咖啡。忽然,她看到了两个身影。

“哈里德,”她说,“你看那边……就是刚刚走进来的那两个女人……”

“哪两个?”哈里德现在的视力不太好。

埃米内早已站起来,穿过一张张桌子,匆匆向门口走去,脚步几乎有些踉跄。而泪水早就淌了下来。

玛丽亚倒抽一口气,一把抓住了母亲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