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1963~1975年 3(第3/4页)

一个老护士生病不在岗,值夜班的是一个新来的年轻护士。她当时很忙,看了看汤森医生的处方单,也看不出什么异样的地方,就马上给病人打了第一针。她先前没看过病人的医院档案,打针前也没去查看病历上记录的东西,因此不知道病人对青霉素过敏。

护士到达时,怀拉兹克本人正发着烧、昏昏欲睡。他没有问护士给他注射的是什么药,护士也没有主动告诉他。一注射完,护士就出去了。以后发生的事,一部分是同病房里的一位病人提供的情况,另一部分只能靠猜测了。

根据对青霉素过敏的人在类似情况下发生的反应,怀拉兹克打针后很快就会感到恐惧,浑身奇痒难忍,皮肤变得通红。紧接着,他会因过敏反应而休克,脸、眼、嘴、舌、喉迅速肿胀变形,同时,伴随着哽咽声、喘气声以及其他濒死的绝望的声音。其中,喉咙肿胀是最危险的,因为肿胀的喉头会堵住空气进入肺部的通道,使人窒息,然后——上帝保佑,在痛苦和恐惧之后——他会失去知觉,最后死去。整个过程大约只需要5分钟或者稍微再长一些。

如果采取急救措施,那就需要注射大量肾上腺素,立即在颈部切开气管,使空气进入肺部。但是,病房里的人并不懂这些,等医护人员赶到时,为时已晚。

病房里的另一个病人看到邻床的病人翻来覆去、听到他呼吸困难的急促声,赶紧摁铃叫护士。但是,等到护士赶来时,库尔特·怀拉兹克已经死了——死得凄楚孤独、没有得到任何帮助。

护士马上跑到扬声器跟前呼叫住院医师的名字,也呼叫了汤森医生,希望他还在医院。他果然还在,他最先到达病房。汤森接手之后为什么会那样做,也只能靠猜测了。

看来最可能的情况是,尽管他还是很迷糊,却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努力厘清思路,试图掩盖事实真相,如果不是后来安德鲁插手,汤森很可能成功。汤森当时一定清楚,护士是不知道病人对青霉素过敏的。要是特别走运的话,人们或许不会把足以证明汤森有罪的两个证据联系起来——病历表上关于过敏的记载以及是他让护士为病人注射青霉素的。所以,如果他能把死亡描述成是出于自然原因的话,人们也许就不会注意到真正的死因了。此外,汤森肯定还注意到:库尔特·怀拉兹克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只有这类人才会来刨根问底。

“真是一个可怜的人!”汤森对护士说,“他心力衰竭了。我一直担心出事。你知道,他的心脏有问题。”

“是的,医生。”年轻的护士见汤森没有责怪她的意思,顿时放下心来。这时,汤森仍是一位给人留下良好印象的、有经验的权威人士,护士对他的话毫不怀疑,被呼叫过来的住院医师也一样没有怀疑。住院医师来病房之后,看到有医生在现场处理。既然不需要他帮忙,他也就去做别的事了。

汤森叹了口气对护士说:“小护士,有病人死了,我们必须做一些事情。我们两人一起来做吧。”

一件事就是填写死亡证明书,诺亚写的死因是“肺炎继发急性心力衰竭”。

安德鲁在星期四上午偶然听说库尔特·怀拉兹克已经去世。

走过他、汤森和阿伦斯共用的诊所接待室,他听到接待护士——接替离职的维奥莱特·帕森斯的佩吉——在电话中提到“汤森医生的、昨晚死去的那个病人”。过了一会儿,安德鲁碰到汤森,就表示同情地说:“听说你的一位病人死了。”

这位长者点点头。“真悲惨。是一个年轻人,你还替我给他看过一次病,他叫怀拉兹克。他的肺炎很严重,又心脏衰弱。他死于心力衰竭。我本来就担心会出这种事。”

安德鲁本可能不再提这事的。病人死了,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而且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然而,汤森的言谈举止有一种让人不安的尴尬。这种不安促使安德鲁抽出怀拉兹克的病历档案来查看。那是大约1个小时之后,汤森已离开诊所。“对,是他。”安德鲁这时记起病人的模样来。同时,在查阅时他注意到两件事:其一,病历中有青霉素过敏的记载,这看来不太重要;其二,病历上从未提到心脏病,这倒是显得挺重要的。

安德鲁这时还不太在意,只是好奇,他决定当天到医院去之后,小心地打听一下怀拉兹克死的情况。那天下午,安德鲁去了圣比德医院的病历档案室。怀拉兹克死后,他的病历档案和其他所有相关文件都从病房送到了那里。

安德鲁先看病历上的最后一条——汤森医生写的死亡原因,然后准备从后往前读。就在这一刻,汤森亲笔写的医嘱映入了他的眼帘——注射60万单位青霉素,这对安德鲁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同样让他震惊的是护士的记录,护士做了打完针的记录。而根据时间顺序来看,那一针的时间就在怀拉兹克死前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