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1975~1977年 10
11月一个星期五的下午,西莉亚去争取公民安全用药协会的纽约总部,走访莫德·斯塔弗利博士。
这次拜访是西莉亚在一时冲动之下而决定的。反正她人在曼哈顿,离下一个会面还有两小时。出于好奇,她决定顺便去看一看这从未见过面的对手。她事先没有去电话,知道如果去了电话,斯塔弗利几乎肯定不会答应见她。这种被拒绝的滋味,制药界里已有人尝过。
西莉亚还记得,位于华盛顿的药品研究和制造商协会的主席洛恩·伊格尔顿前不久给她讲过的事。伊格尔顿脾气好,性情随和,在协会中任职前是政府的一名律师。
他说:“身为药品研究和制造商协会主席,代表全国各大制药公司,我很乐意和各种消费者组织保持联系。不错,我们和那些组织是对立的,可有时他们的意见提得好,我们制药业应该听取。所以我才每年邀请律师拉尔夫·纳德共进两次午餐。不错,拉尔夫和我没多少共同的立场,不过我们还是交谈,听听彼此的观点,这是值得做的文明行为。然而,我以同样的理由邀请莫德·斯塔弗利共进午餐时——天哪!”
在西莉亚的要求下,这位协会负责人才讲了下去。“噢,斯塔弗利博士通知我说她很忙,要把全部时间用来跟一个良心坏透、不讲道德的行业——指我们这个行业——开战,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一个无法交谈的大企业的帮凶——指我——身上。而且,她说别说午餐了,哪怕是一块用医药公司的肮脏钱买的巧克力,她吃了也会噎着。”伊格尔顿笑了。“因此,我们始终也没见过面,我颇为遗憾。”
西莉亚坐出租车来到靠近第七大道路口的第37街,车在一幢破旧的六层楼前停下,这时天正下着雨,阴冷阴冷的。楼房的底层是一家经营铅管材料的商店,铺面的橱窗玻璃是破的,贴着胶布条;楼里的过道堆得乱七八糟,墙上油漆脱落;然后那小小的电梯,像得了关节炎似的,一路哼哼唧唧地把她送到顶层的争取公民安全用药协会总部。
西莉亚一走出电梯,就见到一扇敞开着的门,里边小房间的旧铁桌旁坐着个白头发的上了年纪的妇女。桌上放着字朝外的牌子,上写,志愿服务者:阿·托姆太太。这位妇女正在一台约1950年出厂的恩德伍德牌打字机前打字。西莉亚进来时她抬头望了一眼说:“我老是跟他们抗议,再不修好这破机器,我就不在这里干了。这大写的I(我)根本打不出,你给人家写信,没有I怎么行?”
西莉亚出主意说:“你不妨在碰到它的时候就用we(我们)来代替。”
阿·托姆太太反驳道:“那这封信怎么办?这是准备寄往爱达荷州(Idaho)的,难道我把它改名为伟达荷州(Wedaho)?”
“我确实明白你的问题所在了,”西莉亚说,“我原以为帮得上忙的。斯塔弗利博士在吗?”
“她在里边,你是哪一位?”
“哦,只是一个对你们组织感兴趣的人,我想跟她谈谈。”
托姆太太看来似乎还想问点儿什么,但随即改变了主意。她站起来走到另一个门洞里消失了。西莉亚这时瞥见邻近几个房间里正在工作的人。她感到在这里大家都挺忙,她听到另一架打字机的声音和打电话人的利索的讲话声。紧靠她的身旁,小册子和传单堆得很高,有些准备付邮。一大摞来信尚未启封。看来这个组织的经费不太宽裕。西莉亚认为,这儿的办公桌椅,不是别人扔掉的,就是从废旧品商人那里买来的。那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地毯,如今磨得薄薄的,几乎要磨没了,有的破洞处干脆露出了地板。这里的墙同楼下过道里的墙一样,斑驳的油漆也在脱落。
托姆太太回到屋里说:“请进,从那儿进去。”她指了指一个门洞。西莉亚轻轻地说了声谢谢,就朝那里走去。她进去的这间办公室同外面几间差不多,也破旧不堪。“嗯,有什么事?”博士正坐在台面已凹进去的办公桌前读材料,客人进屋时,她抬起头来问。看过这里的实际情况,加上听过别人对斯塔弗利的介绍,西莉亚倒是没料到她面前的这个女人既漂亮又会打扮。她有栗色的头发,身材苗条,手指甲细心修过,年纪约40岁出头。她话锋犀利而且显得很不耐烦,但很有教养,略带东北部口音。她穿着茶褐色的毛料裙子,配上合身的粉红色上衣,衣服不昂贵,但漂亮,时髦。斯塔弗利的眼睛——她脸上最有特色的部分——是一双似乎能洞察对方想法的直率的蓝眼睛。此刻,那目光像在告诉西莉亚,她早该回答了。
“我是一个制药公司的负责人,”西莉亚说,“请原谅,打搅你了。我是想见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