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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是一个传统的聚会场所,它是三郡医院小道消息的集散地。那里耳目众多,像藤蔓一样细细密密地蔓延到三郡医院的每一个墙角。谁要晋升了,谁又被炒鱿鱼了,哪里有新人入职,还有各种丑闻——各类消息还没等官方信息公布就在餐厅早早传开了。

很多医务人员除了吃饭和咖啡时间,互相之间很难碰面。于是常常利用这段时间求点儿“路边的会诊意见”。事实上,不少严肃的医疗事务都是在餐桌上商量好的,有些很有分量的专家意见,本来需要一大笔会诊费现在都免费甩卖。这对病人来说很有好处,有些开始的时候令医生一筹莫展的无法医治的病痛到最后都能有救,而病人绝对不会想到那治愈的办法来得那么简单随意。

也有例外,少数医生有时候会很反感同事把他们多年苦学才获得的知识随随便便就挖走了,有些人也不太愿意对具体的病例给出有针对性的意见。在这种情况下常用的回应是:“你可以到我的办公室进行咨询。我们可以计时收费吧。”

吉尔·巴特利特就是不太赞成这种做法的医生之一,有时候他甚至直率生硬地拒绝给出速卖的诊疗意见。对此还有一个传言,故事不是发生在餐厅里,而是在一次在私家豪宅里举办的鸡尾酒会上。酒会的女主人,一个伯灵顿上流社会的贵妇人强拽着巴特利特不放,拿自己的一些若有似无的症状对他狂轰滥炸了一通。巴特利特听了一会儿,就在人头攒动的房间大声宣布:“夫人,通过你的描述,我认为你有月经方面的问题,如果你愿意现在就把裤子脱了,我就在这里给你做体检。”话音一落,整个房间鸦雀无声。

不过大多数时候医生可能只是比较抵制在医院之外的非正式咨询,在医院餐厅进行的这种互利互惠的交流还是可以接受的。“如果你要找我,可以到第二办事处试试。”很多医生喜欢用这句老掉牙的暗语,通常此言一出就不需要再解释什么了,大家都心照不宣。

一般来说,餐厅是个不分级别的地方,即使没有完全被遗忘,身份地位至少也暂时被忽略了。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例外的话,大概就是那里特意预留了几排桌子给医生就餐。餐饮部主管希尔达·斯特劳恩夫人会定期巡视餐厅,她明白只要是服务或者卫生方面有点儿小毛病,都有可能在医务科会议上被挑出来。

除了极个别的人,高年资主治医师基本都会坐到那些预留的座位上。住院医师就没有那么一致了,住院医师和实习生有时候宣称坐在哪里是他们的自由,时不时会和护士或者其他人坐在一起。薇薇安早早完成了任务,比其他的卫校同学下班都要早,现在正独自一人吃午饭。所以此刻迈克·塞登斯便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她的对面。

自从上次在解剖室见过面之后,已经过去10天了,此后薇薇安在医院里还碰到过迈克·塞登斯好几次。每一次都能看到他红通通的头发,还有他咧开嘴时整张脸都绽开的笑容,她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喜欢看到他了。直觉告诉她,他很快就会直接来找她的。看吧,现在就过来了。

“嗨!”塞登斯打了个招呼。

“你豪(Hullo)。”话音一出,薇薇安就尴尬了一下。她胃口很好,正在啃一个鸡腿。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含糊不清地说:“不好意思。”

“没关系,”塞登斯说,“慢慢来,我就是过来约你的。”

她把嘴里的鸡肉咽下去,然后说:“我觉得这有点儿太快了吧。”

迈克·塞登斯咧嘴笑了。“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是个喷气式时代,人们没空来虚的那一套了,好吧,我的建议是后天去看戏,看戏前去吃古巴烧烤。”

薇薇安好奇地问:“你有那么多钱吗?”住院医师和卫校学员之间经常开穷得没钱花的玩笑。

塞登斯压低声线故意用一种别人也能听见的声音道:“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我还搞了点儿副业。那些我们用以做尸检的逝者,很多人嘴里都镶着金牙。那个弄起来很容易……”

“哎呀,你闭嘴,我都要吃不下去了。”她又咬了一口鸡腿,塞登斯伸手从她的盘子里拿了两根薯条。

他吃得有滋有味,“嗯,还不错。看来我得常来吃。其实事情是这样的。”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票和一张打印的优惠券。“看看这个,一个心怀感激的病人送的。”票是百老汇音乐剧的巡回演出的入场券,优惠券是古巴烧烤的二人晚餐。

“你做了什么人家要感谢你?”薇薇安纯粹出于好奇,“心脏手术?”

“不,我上周替急诊室的弗兰克·沃斯顶了半个多小时的班。一个手上有很严重的撕裂伤的男病人过来了,我给他做了缝合。接下来就在邮箱里发现了这个。”他扑哧一笑。“沃斯要气疯了,他说他以后再也不翘班了,好吧,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