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女教师(第3/6页)
“后来怎么样?”
“后来你就咳了一声,我只好走开了。”
妹妹非常不安,两眼直愣愣地说:“孩子!这是不可能的。她的这个孩子在哪儿呢?”
“我也不知道。这也正是我不明白的问题。”
“也许在家里……在来我们这里之前。为了我们,妈妈当然不会允许她把孩子带来的。所以她才这么伤心。”
“得了吧,那时候她还根本不认识奥拓呢!”
两人又沉默了,一筹莫展,苦苦地左思右想,希望能弄明白。为此,两人都很苦恼。妹妹终于又说话了:“有个孩子,这完全不可能!她怎么会有孩子呢?她还没有结婚,只有结过婚的人才会有孩子,这点我是知道的。”
“也许小姐是结过婚的。”
“你别傻帽儿了,好不好,总不会是和奥拓吧。”
“为什么……?”
姐妹俩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我们可怜的小姐”,其中一个悲伤地说。她们两人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最后变成了一声同情的叹息。这期间,她们两人的好奇心像火苗似的,在不断蹿升。
“不知道是女孩还是男孩?”
“谁知道呢!”
“你觉得怎么样……要是我去问问她……非常非常的……小心……”
“你疯了!”
“为什么?她跟我们很好呀。”
“你想到哪儿去了!这种事她是不会对我们说的。在我们面前她什么都不会说。要是我们进了她屋里,他们总是立即中止谈话,在我们面前换个话题,胡扯一通,好像我们还是小孩似的,我今年都十三岁了。你没必要去问她,对我们她总是撒谎。”
“可是,我实在很想知道这事。”
“你以为我不想知道吗?”
“你知道吗,其实我最不理解的是,奥拓竟然不知道这件事。要是自己有个孩子,自己总是应该知道的吧,就像人人都知道自己有父母一样。”
“他是装的,这个流氓,他老是装蒜。”
“不过这事他总不会装吧。就是……就是……只是他想耍弄我们的时候才装模作样……”
正在这时候,女教师进来了。两姐妹立即打住,装出在做作业的样子。但是,她们两人都从旁边窥察她。她的眼睛好像哭红了,声音也比平时低沉,而且有些颤抖。两个孩子非常安静。突然她俩以十分敬畏的目光怯生生地抬头看着女教师。她们心里老在想着这件事:她有个孩子,因此才如此悲伤。想着想着,她们自己也伤感起来了。
第二天在饭桌上,她们十分意外地听到一个消息:奥拓要离开她们家了。他对舅父解释说,考试临近了,他该加紧复习功课,在这里干扰太多,他想到外面租一间房子,住一两个月,考完以后再回来。
两姐妹听到这么一番话,内心万分激动。她们料想,这一切与昨天她们听到的那番谈话之间肯定有着某种秘密的联系,凭自己敏锐的本能,她们感觉到,这是他胆怯的表现,是逃避行为。当奥拓向她们两人告别的时候,她们竟很没有礼貌地转过身去。可是,她们两人十分注意观察他站在女教师面前的神情。小姐的嘴唇抽搐了一下,但却安详地一语不发,把手伸给他。
这几天两个孩子完全变了。她们不玩,也不笑,眼睛里也失去了往日那种活泼欢快、无忧无虑的光彩。她们的内心十分不安,无所适从,对周围所有的人她们都抱着极其不信任的态度。她们不再相信别人对她们说的话,在每句话后面她们都能洞察到谎言和阴谋。她们成天睁大眼睛,察言观色,注意周围的一举一动,捕捉人们的表情、脸上的抽搐、说话的语调。她们像影子似的猫在人家后面,她们在门外窃听,总想抓住点什么。她们竭力想从肩上摆脱这些秘密织成的黑暗罗网,或者至少可以从一个网眼里往这个现实世界瞥上一眼。过去的那种幼稚的信念,那种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盲目轻信,从此已从她们身上掉落。随后,她们从被这些秘密压得又闷又憋的气氛中预感到山雨欲来的征兆,她们生怕错过这一瞬间。自从她们知道,周围充满谎言,自己也就变得坚韧,工于心计,甚至变得狡诈和善于说谎了。在父母面前,她们装得稚气天真,转眼就变得极其机智灵活。她们全部天性都化作了神经质的骚动不安,过去温顺柔和的眼睛现在变得火辣辣的,深沉莫测。她们一直在不停地侦察和窥视,但孤立无援,因此她们相互之间便更加相亲相爱。有时候,由于对感情的无知,仅仅为了满足烈火灼燃时对柔情蜜意的渴望,突然间她们会相互狂热地拥抱或者泪流满面。她们的生活中看似无缘无故的突然之间充满危机。
现在她们才知道有种种折磨人的事,对其中的一件她们感受最深。她们默默地、不言不语地打定主意,一定要让这位伤心至极的女教师快活一点。她们极为用功,认真做作业,互相帮助,安安静静,不发怨言,对老师可能提出的愿望和要求都事先做到。可是小姐对此毫无察觉,这使她们非常难过。在最近这段时间里,小姐完全变了。有时候两姐妹中的一个和她说话,她竟会一阵颤栗,仿佛是从梦里惊醒的。她的目光总要先搜索一会儿才从远处收回来。她一坐就是几小时,似梦似幻地凝视着前方出神。姑娘们走路蹑手蹑脚,以免惊扰她。她们朦胧而神秘地感觉到,她此刻正在思念她那不知远在何方的孩子呢!她们内心深处日益萌发的女性的柔情,使她们越发喜欢这位现在变得如此温和,如此柔情的小姐了。她往日那种轻快、自信的脚步现在变得犹豫、谨慎了,她的动作也小心翼翼,拘谨稳重。从这一切变化中,她们感到她有一种隐蔽的悲伤。她们从未见她哭过,但是她的眼睑老是红红的。她们知道,小姐不愿意在她们面前流露自己的痛苦,因此她们也无法帮助她,这时她们两人感到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