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10/26页)

这少女确实美丽异常。她属于那种性情忧郁严肃型的妇女,好像由深色蜂蜜做成,光滑、甜蜜和黏糊糊的;这些妇女以一种黏稠的姿态、一种发型和一种独特的、像缓缓挥动鞭子一样的目光控制了场地,同时又像站立在旋风的中心点那么平静,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吸引力,而她正是以这种吸引力把男人和女人们的渴望和心灵征服的。她年轻,非常年轻,雏形的魅力还没有融合到黏稠之中。她那胖胖的四肢显得光滑、坚定有力,乳房像是剥去蛋壳的鸡蛋似的,她那扁平的脸庞披着乌黑的粗发,还有稚气的轮廓和神秘的部位。当然尸体的头发已经没有了,凶手把它们剪下来带走了,衣服同样被剥光弄走了。

人们怀疑吉卜赛人。不管什么事,人们都相信同吉卜赛人有关。众所周知,吉卜赛人用旧衣服编织地毯,用人的头发做枕芯,用被绞死者的皮和牙齿制作玩具娃娃。这样一种反常的犯罪案件准是吉卜赛人干的。但是当时没有一个吉卜赛人在这儿,到处都没有,吉卜赛人最后一次经过这个地区是在十二月。

由于找不到吉卜赛人,人们就怀疑起意大利季节工人来。但是这里也没有意大利人,对于他们来说,这季节还太早。他们要到六月才会来这儿农村收获茉莉花,他们不可能是作案者。最后,制作假发的工匠成了嫌疑对象,人们在他们那里搜索被害少女的头发,但是没有找到。后来人们怀疑犹太人,然后是本笃会修道院的所谓好色的僧侣——当然他们都已经七十多岁了——然后是西妥教团的僧侣,然后是共济会会员,然后是医院里出来的精神病人,然后是烧炭工人,然后是乞丐,最后是道德败坏的贵族,特别是卡布里什侯爵,因为他已经第三次结婚,据说他在地下室里举办过放荡的弥撒,畅饮过少女的血,以提高其性能力。实际的情况当然无从证明。谁也没有看到过凶杀,死者的衣服和头发也没有被发现。几星期后,警察局长停止了调查。

六月中旬,意大利人来了,许多人还带了家眷,以便受雇采摘茉莉花。农民们固然雇用他们,但是鉴于这桩凶杀案件,便禁止自己的妻子和女儿与他们来往。还是稳妥一些为好,因为,虽然这些季节工人对于这桩凶杀案件事实上没有责任,然而他们却可能要在原则上对此负责,因此还是对他们要倍加小心为妙。

在茉莉花收获活计开始后不久,又发生了两起凶杀。受害者又是像画一般美的少女。她们又是属于性情忧郁严肃的黑发型女子。又是发现她们赤裸着身体,头发被剪去,后脑勺上有被钝器击中的伤口,躺在花田里。依然没有发现作案者的任何线索,消息像野火一样传开,对外地迁来的人的敌对情绪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后来才知道,两个受害者都是意大利人,都是一个热那亚雇工的女儿。

如今恐惧笼罩了大地。人们再也不知道,他们无比的愤怒应该对准谁。可能还有一些人在怀疑疯子或声名狼藉的侯爵,但是没有人会相信,因为前者无论白天或黑夜都有人看护,而后者很久以前已经到巴黎去了。这么一来人们住得更集中了。农民为季节工人们打开了仓库,而迄今为止,他们都是住在露天里的。城里人在每个地区夜里都安排人巡逻。警察局长增加了各城门的岗哨。但是一切防范措施都无济于事。就在两个少女被害后没几天,人们又发现一具少女尸体,如同前几个少女一样,这个少女也是被打击致死的。这次是主教府邸的一名洗衣妇,是个撒丁岛人,她是在“疯人泉”旁边的一个大水池附近,即在城门前被打死的。虽然这城市的执政官们在激动的市民们要求下,采取了一系列其他措施——在各城门口进行最严格的检查,增加夜间岗哨,天黑以后禁止所有妇女出门——但是在这个夏天,没有哪一个星期不发现一具少女的尸体。那些被害者,都是处于开始发育而成为妇女的人,她们都是最美丽的女子,绝大多数都属于深色皮肤的、黏稠的类型,虽然凶手很快也不再放过在本地居民中占优势的柔软的、白皮肤的、稍胖型的少女,甚至深褐色的,甚至深金黄色的——只要她们不太瘦——新近也成了凶手的牺牲品。他到处都追踪她们,不仅局限在格拉斯的市郊,而且也在市中心,甚至在房子里。有个木匠的女儿是在六楼自己的房间里被打死的,当时屋子里没有哪个人听到声响,没有哪条狗吠过一声,而在过去,这些狗都会嗅出陌生人,并发出狺狺叫声。凶手似乎是不可思议的,没有身体,像一个幽灵。

人们被激怒了,他们咒骂当权者。最微不足道的谣传都导致群众闹事。一个专门贩卖药粉和膏药的行商差点被人杀死,因为有人说他的药里含有少女的头发粉末。有人在卡布里什饭店和医院的招待所纵火。布商亚历山大·米斯纳尔在自己的仆人夜里回家时开枪打死了他,因为认为他是臭名昭著的杀害少女的凶手。谁要是有办法,就把他正在长大成人的女儿送到外地的亲戚家,或是送往尼扎、埃克斯或马赛的寄宿学校。警察局长由于市议会的要求而被解职。他的继任者指示一个医生小组检查那些被剪去毛发的少女尸体是否仍保持处女状况。经检查,她们所有人都仍然是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