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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她干净利落地打败了他们,犹如三十年前她在臭味一事上打败了他们的前任一样。

当时,她父亲去世刚满两年,她的心上人——我们本以为会跟她结婚的心上人——刚刚抛弃了她。父亲死后,她很少出门。心上人弃她而去后,人们就根本见不到她了。一些女士们冒冒失失地去拜访她,但是都吃到了闭门羹。老宅内唯一能表明生命存在的就是那位黑奴了——当时他还是个小伙子呢——只见他提着购物篮进进出出。

“还有哪个男人能把自家的厨房收拾好?”女人们风言风语。因此,当臭味越来越大的时候,她们并没有感到惊讶。这是熙熙攘攘的世界与傲慢自大的格瑞尔森家之间的另一种联系。

邻家一位主妇向年届八旬的镇长斯蒂芬森法官投诉了。

“可是,你能让我怎么办呢,夫人?”他问。

“嗯,告诉她呀,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那位主妇说,“不是有法规吗?”

“我看没有必要吧。”斯蒂芬森法官说,“可能只是黑鬼在院子里打死了一条蛇,或打死了一只老鼠而已。我去跟那个黑鬼说说看。”

第二天,他又接到了两份投诉,其中一位男士谨慎地提出了抗议:“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法官先生。我是天底下最不愿意打扰艾米丽小姐的人了,但是我们必须得做点什么。”那天晚上,全体议员开会商讨。议事会里有三位老者和一位年纪稍轻者。

年纪稍轻的议员说:“事情很简单。告诉她把房子内外清扫一遍。给她一个期限,如果她不能……”

“算了吧,先生。”斯蒂芬森法官说,“你能当面指责一位女士说她身上有臭味吗?”

于是,第二天晚上,午夜过后,四个男人穿过艾米丽小姐的草坪,仿佛窃贼一般查探着她的老宅,或沿着墙根一路嗅探,或是在地窖的入口处用鼻子闻闻。其中一个人像播种一样不时从肩上的口袋里掏出点什么。他们撬开地窖的门板,朝里面撒上了石灰,在老宅周围也撒上石灰。当他们再次穿过草坪时,一扇本来漆黑的窗户亮起了灯光,艾米丽小姐坐在房间里,灯光照在她的身后,只见她直立着上身一动不动,宛如木偶一般。他们蹑手蹑脚地从草坪上返回,没入老街槐树的阴影中。一两个星期过后,臭味消失了。

打那时起,大家开始对艾米丽小姐感到非常歉疚。我们镇上的人都还清楚地记得,她的姑奶奶怀厄特老太太最后是如何发疯的。大家相信,格瑞尔森家里的人总把自己看得比别人高出一等。镇上的年轻人没人能配得上艾米丽小姐。我们始终把这一家人看成是一幅合影图:身材苗条、身穿白衣的艾米丽小姐站在后排,她父亲的高大身形矗立在前排,手攥着马鞭挡在她的身前,老宅的大门框构成了合影图的边框。因此,当她年届三十却依然单身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幸灾乐祸,反而觉得我们的看法得到了验证。这家人虽然有精神病史,可是要真有谈婚论嫁的好机会出现,她也不至于白白错过呀。

她的父亲去世后,留给她的唯一遗产就是那幢老宅了。不过,大家反而感到高兴了,他们终于能够同情艾米丽小姐了。她孑然一身,不名一文,已经变成了普通人。眼下她也能体验到因一分钱而兴奋或因一分钱而绝望的心情了。

她的父亲去世那天,镇上的妇女全都赶往老宅,以示哀悼并施以援手。艾米丽小姐遵照风俗,在门口迎接了她们。她依然如平时一般打扮,脸上毫无哀恸之色。她对大家说,她的父亲并未辞世。一连三天如是重复。牧师们不断去找她,还有医生们,想尽力说服她,好让他们去处理遗体。正当他们打算诉诸强制措施的时候,她就没再坚持了。人们迅速将她的父亲下葬。

我们不是说她那时候就已经疯了,我们只是相信她不得不那样做。我们也没有忘记他的父亲将所有求婚的年轻人赶走之事。我们还知道一无所有的她只能对这个曾经剥夺她婚恋权利的人恋恋不舍。这也是人之常情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