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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的手和她黑色的指甲,她的手指一伸一缩。当时我们肯定都很小。她的手掌是粉红色的,非常柔软,还有婴儿手掌的皱纹。她递给我一个大大的金色葡萄干。
我们面前摆着一盘葡萄干,我觉得这肯定是费恩的,不是我的。这是费恩在我们的游戏中赢来的。但没关系,因为费恩会分给我吃,一个给她,一个给我,一个给她,一个给我。我对这段记忆的感觉就是非常开心,非常满足。
接着就是之后的记忆。我们在爸爸的书房里玩“一样不一样”的游戏。费恩玩的版本是给她看两样东西,比如两个苹果或一个苹果一个网球。费恩会拿两张扑克牌,一张红色的,一张蓝色的。如果她觉得这两样东西是一样的,就给爸爸的研究生雪莉红色的扑克牌,而蓝色的表示不一样。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弄明白她是不是真的理解这个游戏。
而这个游戏对我来说太简单了。我会跟艾米一起玩游戏,艾米给我列出四样东西,然后问我哪一样不合适。有些时候这些题目很狡猾。题目从小猪、小鸭子、马和熊宝宝变成了猪、鸭子、马和熊。我很喜爱这个游戏,尤其是爸爸说过它没有正误之分,就是为了看看我的思考过程。所以我玩的是一个永远不会输的游戏,在玩的过程中我还可以告诉所有人我脑子中所有的想法。
我自己做出选择,同时也跟艾米讲我对鸭子、马和其他一些动物的认识,还有跟这些动物相处的经历。我跟她讲,要是你给鸭子喂面包,大的鸭子会把所有的面包都吃掉,不给小鸭子留,这是不是不公平?这样不好,分享才好。
我跟她讲有一次因为我带的面包不够,鸭子追在我后面跑。我说费恩就不拿她的面包喂鸭子,她都是自己吃。事实上费恩有时候自己吃,有时候也会喂鸭子。但艾米并不纠正我,我就底气十足地这么说了。我说,费恩不喜欢分享。直接把费恩跟我分享这件事省略了。
我跟艾米说我从来没骑过马,但我以后一定会骑马的。将来我会有一匹自己的马,可能叫它星星或火焰。费恩不会骑马对吧?我问她。我总是在找我能做而费恩却做不了的事。“有可能。”艾米一边回答我,一边做着记录。这样的生活太美好了。
但是费恩却越来越不耐烦了。她没法吃游戏中的苹果,所以就不玩“一样不一样”的游戏了。她跑过来,把她那粗糙的架子似的额头靠在我平整的额头上,我一眼望进了她琥珀色的双眼。她离我很近,呼出的气都到了我的嘴巴里。我能闻出来她不开心。这是她身上一直都有的湿毛巾味,但带着一丝辛辣痛苦的味道。“费恩,别烦我了。”我轻轻地推了一下她。怎么说我也是在工作呢。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比着手势想要苹果、香蕉、糖和其他美味的食物,但她很忧伤,因为这些东西都不会出现。然后她就在爸爸的书桌和大扶椅上跳来跳去。她穿着最喜欢的黄色衬衫,上面画着好几只画眉鸟,跳起来的时候衬衫就缩到了她的腰部,露出了底下的尿布。她的嘴唇像烟囱一样伸出来,小脸又白又光滑。我听到她发出了呜呜呜的声音,只有在着急的时候她才发出这种声音。
这个游戏她玩得一点也不开心,但我却一直玩得很开心。我要是爬到爸爸的书桌上,没人会制止我,也没人会提醒我注意安全。也许是因为没人对费恩说过这样的话,所以现在他们也不能对我说。爸爸的书桌比我想的要远,我没能爬上去,最后手肘朝下跌在了地上。跌倒的时候我听到费恩在笑,她的笑声让艾米他们很激动。一般情况下,黑猩猩只有在发生肢体接触的时候才会笑。在这之前,费恩只有在别人追她或挠她的时候才笑过。而嘲笑是人类才有的特征。
爸爸让雪莉和艾米认真观察费恩的笑声。受呼吸频率的影响,费恩的笑声是大喘气的声音。爸爸推测费恩在一次呼气吸气的循环中无法发出连续的声音。这对人类口头表达的发展又有什么意义呢?没人在乎刚才费恩是在嘲笑我,而我觉得这才是最重要的一点。
伤到手肘后我喊疼没人在意,结果我骨折了。爸爸让我看我骨折的X射线片子,以此来表达他对我的歉意。骨折的地方看起来像瓷器碎片。我身上竟然有一块摔碎的骨头,这是件严重的事情,而我却从中得到了一丝安慰。
但让我耿耿于怀的是,如果说费恩能做到而我做不到的事情像一座山的话,那么我能做到而费恩做不到的事情就只是一个小土堆。我的个头比她大,这应该让我有些优势,但她却比我壮很多。唯一一件我比她做得好的事情就是说话,可我也不会拿这个做交易。我不会为了能迅速爬上栏杆或像豹子一样挂在储藏室的门上而立刻拿说话来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