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牛河 正向你那边走去(第4/6页)
大概过了十分钟,牛河终于重新振作起来,打开文件袋。袋子用胶带封了好几层,里面又是打印件又是复印件,还有资料原件,乱七八糟地塞得严严实实。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弄的,短短几天居然搞来了这么多资料。虽然每次都如此,牛河还是不得不佩服。然而同时,面对着这成捆的资料,深深的无力感袭上心头。在这种东西里再怎么搜寻,最终还不是一无所获?我耗费巨资,难道不是弄来了一堆废纸?那是怎样窥视都深不见底的无力感。而好不容易映入眼帘的东西,却都裹在死亡预兆般的幽暗黄昏中。他想,说不定这也是因为那位女子留下的某种东西,或者是她带走的某种东西。
然而牛河总算恢复了气力。直到傍晚,一直耐着性子阅读那些资料,觉得有用的就分门别类,逐一抄写在笔记本上。集中意识进行这项工作,终于成功驱逐了那莫名其妙的无力感。当屋内变暗、桌上的台灯点亮时,牛河觉得支付巨额费用还是值得的。
首先从体育俱乐部的“资料”开始读起。青豆四年前到这家俱乐部就职,主要负责肌肉力量训练和武术课程。开办过好几个班,负责授课。阅读资料就能知道,作为教练的她能力极强,在学员中人气很高。除了主持普通班级,还受理个人指导课程。费用当然更贵一些,但对那些无法参加固定时间的课程的人,或者喜欢更私密的环境的人,这不失为便利的做法。有许多这样的“个人顾客”追随青豆。
青豆是在何时何处,又是如何给这些“个人顾客”授课的,可以根据复印的日程表追溯踪迹。青豆有时在俱乐部里为他们进行个别授课,有时则是上门授课。顾客中有著名的娱乐圈人士,也有政治家。柳宅的女主人绪方静惠是其中年龄最大的一位。
青豆与绪方静惠的关系始于来俱乐部工作后不久,一直持续到她消失踪迹之前,恰好是在柳宅的二层小楼正式用作“暴力受害女性咨询室”的庇护所的时期开始的。这也许是偶然的巧合,也许不是。总之根据记录,两人的关系似乎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密切。
青豆与老夫人之间也许萌生了个人的羁绊。牛河凭直觉感到了这一点。原本以体育俱乐部的教练和顾客的身份开始的关系,在某个时间点发生了质变。牛河的眼睛按日期追逐着事务性的记述,努力地想确定那个“时间点”。那时候发生了某件事,或者明确了某件事,以此为界,两人不再仅仅是教练与顾客的关系了。超越年龄与地位的差异,建立了个人之间的亲密关系。此时,两人也许缔结了某种精神密约。于是顺理成章地有了大仓饭店中刺杀领袖一事。牛河的嗅觉这么告诉他。
是怎样的顺理成章?又是怎样的密约?
牛河的推测无法抵达那里。
然而,其中恐怕涉及了“家庭暴力”的因素。看来这对老夫人来说似乎是重要的主题。根据记录,绪方静惠最初与青豆接触,是在青豆主持的“防身术”训练班里。年过七旬的女人参加防身术训练班,大概难说是寻常事。可能是某种与暴力性有关的因素,将老夫人与青豆联系起来了。
或许青豆也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而领袖则是家庭暴力的加害者。他们探知了此事,便对领袖加以制裁。但一切说到底只是“也许”这个层面的假设。而且这个假设和牛河知道的领袖形象相差太远。当然,不论是什么人,其内心都无从窥测,况且领袖原本就是个莫测高深的人。要知道那可是主宰一个宗教团体的人物。聪明睿智,却又有不为人知的一面。然而,即使他是个滥施家庭暴力的家伙,难道就真有如此重大的意义,值得他们制订周密的杀人计划、抛却自我抛却人生、不惜危及自己的社会地位也要付诸实施吗?
总而言之,刺杀领袖绝非一时兴起、感情用事。其中存在坚定不移的意志、明确无误的动机和精细缜密的体系。这一体系是花费了漫长的时间和巨额金钱精心打造出来的。
然而证实这些推测的证据一个也没有。牛河手中有的不过是完全基于假设的间接证据罢了。是会被奥康剃刀简单地削除干净的东西。现阶段还不能向“先驱”汇报。不过牛河心里明白。其中有气味,有手感。所有要素都指向同一个方向。老夫人出于某种以家庭暴力为要因的理由,对青豆发出指示,置领袖于死地,然后协助她逃到某个安全的地方。蝙蝠搜集来的证据,全都间接地证实着他这种“假设”。
整理“证人会”的资料花了很长时间。分量多得吓人,而且几乎都对牛河毫无用处。用数字说明青豆一家对“证人会”的活动做出何等贡献的报告占了大半。阅读这些资料,便能知道青豆一家的确是热心忘我的信徒。他们将大半的人生都奉献给了“证人会”的传教事业。青豆的父母现住址为千叶县市川市,三十五年间搬过两次家,都在市川市内。父亲青豆隆行(五十八岁)在某工程公司供职,母亲青豆庆子(五十六岁)无业。长兄青豆敬一(三十四岁)毕业于市川市内的县立高中,后在东京都内某小印刷公司就职,三年后辞职,转去位于小田原市的“证人会”总部工作。在那里也从事印刷教团小册子的业务,如今已升任管理人员。五年前与同为信徒的女子结婚,育有两个孩子,在小田原市内赁屋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