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青豆 作为我改变面貌的一环(第3/6页)
青豆悄悄起身,把玻璃门拉开一条缝,溜进房间在电话机前坐下。然后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开始拨号。总之,必须把这件事报告Tamaru。大头娃娃此刻就在从她的房间看得见的地方,就在仅隔一条马路的儿童公园滑梯上。Tamaru会对此后的事情做出判断,予以妥善处理。但按下前四位数字,她中断了手指的动作,捏着听筒咬住嘴唇。
还为时过早,青豆想。关于这个家伙,还有太多的事捉摸不透。假如Tamaru把他当作危险因子简单处理掉,捉摸不透的事最终就会捉摸不透地告终。细想起来,这家伙采取了与日前的天吾一样的行动。同一个滑梯,同一个姿势,天空的同一个角落。像是原样再现天吾的行为。他的视线大概也在捕捉那两个月亮。青豆明白。假定如此,这家伙肯定与天吾有某种关系,而且恐怕没发现我就藏在这座公寓里,才会毫无戒备地背朝这边。这种假设越想越有说服力。如果是这样,只要弄清这家伙的行踪,也许就能找到天吾的所在。因为这家伙会反过来引导我。想到这里,心脏的悸动变得更坚定更快速。她放下听筒。
以后再通告Tamaru,她下了决心。之前还有事情非做不可。当然伴有危险,毕竟是被追踪者去尾随追踪者,何况对方大概是熟悉这一套的行家。话虽如此,这么重大的线索绝不可轻易放过。这也许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况且那家伙看上去似乎正深陷于恍惚中。
她疾步奔进卧室,拉开衣橱抽屉,将赫科勒-科赫拿在手上,打开保险,随着枯燥的声响将子弹送入枪膛,再次关上保险。把枪插进牛仔裤的后腰,返回阳台。大头娃娃仍然保持着那个姿势仰望天空。奇形怪状的脑袋一动不动。他似乎完全被天边一角的东西夺去了魂魄。青豆能理解这种心情。那的确是夺人魂魄的光景。
青豆回到房间,穿上羽绒服,扣上棒球帽,戴上简朴的黑边平光镜。就这么一下,脸给人的印象便差之千里。将灰色围巾绕在脖子上,钱包和房间钥匙塞进口袋里。跑下楼梯,迈出公寓大门。运动鞋底无声无息地踏在柏油路面上。这久违的牢固而坚实的触感激励着她。
青豆一边走着,一边确认大头娃娃依然在那个地方。日落之后,气温确实下降了,但仍旧无风。可以说有种舒适的寒意。青豆呼着白气,压低足音,假装若无其事地从公园前走过。大头娃娃根本没注意她,视线从滑梯上笔直地对准天空。从青豆的位置看不到,但那家伙视线前方肯定有一大一小两个月亮。它们肯定并肩浮在无云的冻僵的天空中。
走过公园,到了第一个街角向右转,掉头往回走。然后在阴影里隐身,窥望滑梯的情形。后腰上有小型手枪的触感,像死亡一般坚硬而冷峻。它平息着神经的亢奋。
等了大概有五分钟。大头娃娃缓缓站起身,拍拍沾在大衣上的灰,再次仰头望望天空,然后似乎下了决心,走下滑梯,随即步出公园,朝着车站方向走去。跟踪这家伙不太困难。周日夜间的住宅区行人稀少,即使隔开一段距离也不至于跟丢。加上对方丝毫没有怀疑可能有人在监视自己,也不扭头回顾,保持稳定的速度前行。那是人思考问题时走路的速度。绝妙的讽刺,青豆想。追踪者的死角,就是反过来被追踪。
很快,她知道了大头娃娃不是去车站。青豆利用房间里的东京二十三区街道地图,将公寓附近的地形详细地牢记在脑中。为了应对紧急事态,有必要熟知哪个方向有什么。所以她知道大头娃娃起初是朝车站走,中途却转向了别的方向。还发现他并不熟悉附近的地形。这家伙大约两次在拐弯处驻足,似乎缺乏自信地环顾四周,确认电线杆上的地址标识。在这里,他是个外来者。
不久,大头娃娃的步调加快。一定是回到了熟悉的地区,青豆推测。果不其然。他走过区立小学,沿着不甚宽阔的路前行片刻,走进一座三层旧公寓。
目送那男人消失在大门里,青豆等了五分钟。我可不愿在门口迎头撞上这家伙。门口上方伸出混凝土屋檐,圆形灯将门口四周照得黄蒙蒙的。目力所及之处,哪里都没有公寓名牌之类的东西。这也许是座无名公寓。总之,建成后似乎经历了相当久远的岁月。她记下了电线杆上标的地址。
五分钟过去,青豆走向大门。她从黄澄澄的灯光下疾步穿过,推开门。小小的门厅里没有人,是个空空如也缺乏暖意的空间。快要断落的日光灯微弱地吱吱响。不知从何处传来电视声,还有小孩大声央求母亲的声音。
青豆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房门钥匙——假如有人看见,好让他以为自己是这里的住户。她把钥匙拿在手上轻轻晃着,读着信箱上的名牌。也许其中有一个是大头娃娃的。不能过于期待,但值得一试。这是座很小的公寓,住户不算多。不久便看到一个信箱上写着“川奈”的姓氏,一瞬间,一切声音都从青豆身边消失了。